“呵……”他轻声笑，“眼泪，你为我落泪了。”
“呜呜！”牡孤白一拳头砸在他的胸膛上，他闷哼一声，眉头一皱，“轻，轻点。”
牡孤白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都怪你，都怪你！竟然骗我！你这么喜欢死，就死在我手中！我一天不杀你，你就不能给我死！”
“呵……”他轻叹，闭上了眼睛，没有了声响。
牡孤白又是惊愕，忙探向他的鼻孔，感觉到有一些呼吸出入之后，她心中的石头才落下来。
可是，明明先前的时候，他没气了死了的，怎么会突然又活过来了？
撇开思绪，扶着他起来让他睡在榻上，然后给他解开衣裳，当看到他身上那最起码七八个剑伤，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砍伤的时候，牡孤白毫毛都竖起来。
他到底怎么活下来的？平常人这样的出血量，以及伤口，早就死了才是，他却活下来了？！
打开水给他清洗伤口，然后给他上金疮药，绑上绷带。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见他睡着便不打扰。
她在地上捡起她那血迹斑斑的朴刀，用布擦干净了收入刀鞘中。
牡孤白顺着血迹走了出去看。
庭院中，还有其他的院落，乃至于后门那，躺着无数的尸体，而且地上的血迹可以看出，昨晚依云上城是如何回到房间里。
都是用他的血爬出来的！
牡孤白咬牙，她看着地上死去的李增、马氏，还有李希雨。
这些人死去，并不可惜，只是可怜了依云上城伤成这样！
牡孤白回到膳房里，然后熬了一些白粥回到了房中。
等到依云上城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了。
他睁开眼睛，正看到牡孤白靠在桌旁睡着，她那眉头依然紧皱。
他又给她惹麻烦了是么？
依云上城从榻上坐起来，看着自己身上被包成了裹蒸粽，不禁好笑，他本是不死之人，包或者不包着绷带，他也会自愈，只是那些裂痕不会消失，要用药膏才能够抹掉而已。
不过，有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但，他也想起之前的事情。
桌旁的那个女人，宁愿死也不愿意他碰她一分！
“你醒了？”恰此时，牡孤白喊道，她赶紧到了依云上城身旁，但见他从床榻上坐起来，便扶着他的手臂，“先躺下休息，不要乱动，不然伤口会裂开。”
“再裂开，你真的会死的。”牡孤白担忧道。
依云上城抬眸看她，“你没事吧？”之前爬回来的时候，他知道她中的是消魂药之类的，但，他还是控制着自己没有强迫她，而是利用清蛊钻入她体内，帮她吸出蛊毒。
但代价是那蛊虫钻进他体内，他代替她承受了那欲罢不能且欲死不能的折磨，因此，他才不得不用匕首插手固定在地，锁住自己的行动。
只是，依云上城并不打算告诉她这一切，她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其他的，他不想让她多知道。
反正，已经过去了。
而她，在他身边。
牡孤白摇摇头，“我没事。”她摇头，扶着他躺回到榻上，“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弄点粥给你？”
“红烧牛肉面？”他脱口而出问道，深邃的紫眸盯着牡孤白。
牡孤白怔了怔，这是从他嘴里说出第二次红烧牛肉面，这面是不是对他而言有其他意义？
但，这农耕时代根本就不能宰杀牛，宰牛也是官家的事情，平常百姓这里根本就吃不到牛肉的，他又怎么会想要吃这样的一碗面呢？
不过……牡孤白想到如果他真的是西域王，作为一个王有什么吃不到的？是宰牛就宰牛，说红烧就红烧，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牡孤白盯着他看了会儿，最后还是摇头， “没有，就粥，我做的粥。粥，你吃点吧？”
依云上城盯着她半晌，轻“嗯”了一下。
但是那眼神分明是落魄的，有些许失望的。
牡孤白当做没有看到他的那眼神，然后走了出去。
哪里找牛呢？铁定是不能去宰平常百姓家的那些耕牛，那无疑是杀了他们。
“咩，咩——”这会儿，倒是听到一些羊叫声，牡孤白走到圈养六畜那庭院，看到这庭院还有不少的羊，不知道依云上城吃一点羊肉怎么样？
羊肉也好，能御风寒，也能够补身体，正合适此方隆冬情况。
牡孤白提刀就上，挑了肥羊直接开宰。
当端上热腾腾的羊肉粥的时候，牡孤白看到依云上城正坐在榻上，分明没有休息。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牡孤白原本想着要训他一顿，但还是忍下了，这个家伙，有时候就是奈何他不得。
“我在等你。”他抬眸看她，淡淡笑了，“可惜走动不得，不然，我真想到膳房里看看你是怎么给我弄粥的。我不停地想，不停地想着你熬粥的样子。”
“结果，想了很久，想到睡不着。”依云上城眉头微皱，盯着牡孤白。
牡孤白有种想撬开他脑袋的冲动，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来喝粥，羊肉粥，你会喜欢的吧？”牡孤白问道，毕竟还真的不太清楚他的口味。
“只要你做的，无论是下了毒还是下刀子，我都会全部吃完。”依云上城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牡孤白看着他那眼神，打了一个哆嗦，将碗端到他面前，“给。”
依云上城抬起两手，然后又抬眸看她。
意思非常明显，我这手废着，你喂我吃。
牡孤白看着他，抿了一抿红唇，其实喂他吃粥也没什么，毕竟这几天都是她在照顾他。
只是，他现在的眼神可是非常炽热，像是要将她燃烧一样。
牡孤白坐下来，不看他的眼睛，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那粥，然后舀了一勺凑到他的薄唇，“吃。”
“你真美。”依云上城盯着她，称赞道，然后张开了薄唇去吃了那勺粥。
“真好吃，你的手艺真好。”不等牡孤白有个回应，他又称赞。
“……”牡孤白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吃粥就别说话。”她再次舀了一勺给他。
“你的动作真优雅，而且手好嫩好白好漂亮。”依云上城又开口，然后才吃了那粥。
牡孤白眼皮跳了跳，“你今天嘴里抹蜜了？”
“不是，我说的是实话。”依云上城轻摇头，盯着她，“你头发真好看，我很喜欢。”
“……”牡孤白欲言又止，想想，干脆不理他说什么，继续舀起粥给他吃。
“你耐性真好，一勺一勺舀粥给我吃，待我如此好的，只有你一个。”他又道。
牡孤白动作微顿，她想起出事那天，他可是怒气非凡，怒目瞪大像是要吃人，说“孤恨你”，这话，可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中。
他心中也有恨，只是深深埋在心底，若是他憋着，自然不知道，但，一旦爆发，这个男人却是会毁天灭地的。
“别说那么多了，先吃完。”牡孤白撇开思绪，继续喂他吃粥。
“你真香，靠近来，空气都变得好闻，你多留在我身边，我肯定能够活多几十年。”他又道。
牡孤白抬眸看他，“你真叨叨，像个老头子似的。”
“嗯，我是老头子，你愿意做我的老婆子么？”他非但不恼，而且还有些含蓄地问。
牡孤白手顿了一下，她微咬红唇，抬眸看他，“如果上天注定我们是在一起的话，我们终究会在一起。你不用刻意问我，我也不想明白告诉你。就让上天决定吧？”
依云上城怔了一下，但随即他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你……”
“我就是天，你可知道，我依云上城就是天！我说我们在一起！我这个天说、我与你在一起！”
“……”这疯子。
牡孤白不跟他一起发疯，喂他继续吃粥。
谁知道这家伙见牡孤白不理会他的话之后，失落了片刻，又继续开始叨叨模式，“你今天穿的真好看。”
“你想要什么？我往后送你？你穿上红色的衣裳肯定很好看，我已经想象出来了。”
牡孤白觉得自己应该习惯他突然发神经的称赞，今天他醒来之后，就没少在那里叨叨，不是说各种情话就是在那里称赞她，还时不时发疯。
喂他吃完那粥之后，牡孤白让他睡下，然后捧着碗回到膳房那边，她也简单地盛了一碗粥吃。
但吃第一口的时候才发现，这羊肉粥味道很骚，而且口味偏淡。
只是，他却说好吃，满满的赞誉，没有提及一句这粥的口味。
牡孤白叹了一声，然后将碗放下。
走出去的时候，正看到依云上城站在庭院里，风吹起他的衣袂，紫衣冷冽，他就像是天生的帝王一样，总有一天会睥睨这天下似的。
“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的吗？总是不听话。”牡孤白回过神，上前来就只差一个拳头揍过去。
“在清理。”他轻声道，眼神看向那一屋子的尸体，这些尸体是牡孤白在这两三天里拖着堆放在这里的。
现在，由他的蛊虫“清道夫”正在清理。
牡孤白再次惊愕，他的蛊虫有时候真的挺好用。
“孤白，给我三天时间，我在这里将他们都变成血尸，供你所用！”依云上城正色道，侧身冷漠地看着那些尸体。
牡孤白惊了惊，但随即摇头，“算了，不要。死去的，就让他们消失，也算是给他们最后的尊重。”
“那谁又尊重我们？”依云上城皱紧眉头，“你说不要用那些无辜的人，孤答应，但是这些人，作恶多端，歹毒之极！孤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你已经将他们全都杀了。”牡孤白提醒，她发现，在他生气的时候，他的自称都会变成“孤”，也就在他生气的时候，他会摆起他那骄傲的身份。
“他们该死！”依云上城声音冰冷，脸色也是极为阴沉，他张开双臂，“孤身上的诸多刀伤剑伤都是拜他们所赐！若非孤乃是不死之身，孤早已奔赴黄泉！”
牡孤白见他紫墨色之气萦绕周遭，惊得向后退了一步，这家伙就像是从黑暗帝国里来的阎罗一样，想要索人性命！
依云上城盯着她，眸色一沉，脸色阴郁稍缓，他放下自己的手，改为负手而立，“孤已经决定了，孤白你无需多劝。”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吧！”牡孤白盯着他良久，向后退了一步，淡淡开口。
依云上城惊了惊，转身立即看着她，“你说什么？！”
“在与你一起的这么多日子里，我发现，在很多事情的见解，以及做事方面，我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了解和做事方式，你我都站在各自的立场看待，因此我不想和你争执谁的做法更胜一筹。”
“但是，两个意见不同的人，是不会走在一起，也不会有共同的见识的。”牡孤白轻摇头，“依云上城，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只是想着保护我而已，但是，怎么做，你还是按照你的那一套方式。”
“我也有我的方式。”牡孤白道，“我不认同你的方法，但是我无法规劝你，你也无需为我改变。依云上城，我们就此别过吧！”
依云上城整个人怔愕，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说什么？他说，就此别过？不要他了？
牡孤白看着他，咬了咬红唇，深呼吸，道，“就这样吧，不见。”
如果离开她，他应该会过得更好吧！如果不是她，他这次不会险些死掉，他身上的那么多伤，与其说是李希雨等人给他造成的伤害，还不如说是她牡孤白给他带来的。
想想，自从遇上他来，她一直要求他做这做那，然后他一路来，虽然斩杀无数强敌，但，却落得满身是伤，几次性命垂危！
这都是她牡孤白给他带来的呀！
她才是他的劫数。
如果两人分开，他就不会受伤了，顶多邋遢一点站在街头看着风雪而已。
但，邋遢也比死了要好。
牡孤白转身，微微笑了笑，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且可能一去不回……
就不将他拖下水了吧！毕竟，他受伤，她真的心痛了。
“站住！”没想到身后的男人厉声喝道。
牡孤白没有站住，只是向前走，“别喊了，我决定和你分开。”
“牡孤白，你给孤站住！”依云上城大声喊道，只瞬间，一阵风刮过，依云上城就已经到了牡孤白的面前！
牡孤白惊了惊，看着站在她面前浑身阴冷之气的依云上城，“你……”
“你说分开就分开？”他冷冷质问，大手直接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快要捏碎牡孤白的骨头。
牡孤白皱紧了柳眉，忙打他的手，“你抓得我很痛，放开！”
“不放！”他也紧皱着浓眉，“牡孤白，今生今世，你，孤缠定了，要定了！你若想离开孤，孤就杀了你！”
“你，你别疯了行不行！”牡孤白咬牙，指着他的胸膛，“你知道吗？你身上的这一身伤，都是拜我所赐！依云上城，你跟我在一起，你随时准备下地狱！”
依云上城听着嗤笑一声，“好，很好，再下一次地狱又何妨！孤愿意！”
“白痴！疯子！我说的重点也不是这个，再在重点的是，你跟我思想差别太大，我们没法继续下去！”没想到他竟然说再次下地狱，只好赶紧又扯到思想上来。
“那你就看着孤做就好了，无需多言。”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手中的力道松开了一些，但随即捏上她的下颌。
“孤……是人或不是人，是疯子，又或是白痴变态，你都得忍受！呵呵，随意任由你来太吃亏，动作也太慢！待孤杀了赫舍天裕，提着他的头给你看，你便知道，有很多事情不必那么麻烦，直接点！”
依云上城冷冷噙笑，手松开，到了那堆着的尸体前，他眼睛放光，龇牙笑着，“瞧，牡孤白，你看看这些都是上好的材料！”
“你！”牡孤白看着他，不知作何说法，这个家伙，跟他说了几百句，他都还是老样子！
再次看到依云上城的时候，见他神色疲惫，眼窝沦陷，牡孤白看着心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只好挽着他的手臂扶着他进了屋里。
他铁定是制作那些什么黑尸血尸之类的老了心神，再这样下去，这家伙估计会灯尽油枯而死，得要阻止他才行。
在他用膳的时候，牡孤白坐在他的对面，想了想开口，“我已经想好下一步怎么走了，我想去拜访千面狐。”
“千面狐？何人？”依云上城听着立即抬眸看她，“为何要拜访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