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满银杏树的山谷里,有一间用琥珀砌成的小邮局。邮局的屋顶是半透明的,阳光照进来会折射出彩虹;墙壁上嵌着无数片银杏叶形状的琥珀,里面冻着不同季节的风——春天的风带着花香,夏天的风裹着蝉鸣,秋天的风藏着果香,冬天的风含着雪粒。邮局的局长是一只戴红围巾的小狐狸邮邮,他的尾巴尖总沾着银杏叶的金黄,爪子里永远捏着支用松针做的笔,专门用来在落叶上写地址。
这里寄的不是普通的信,是“时光信”。想给明年的自己寄信的小刺猬,会把“今年的愿望”写在枫叶上;要和迁徙的雁群告别的兔子,会把“想念的话”藏在芦苇叶里;最特别的是老树们,它们会让邮邮把“年轮里的故事”刻在银杏叶上,寄给一百年后的小树苗。而邮邮的工作,就是给这些信贴上“落叶邮票”——春天用发芽的嫩叶,夏天用带露珠的荷叶,秋天用染红的枫叶,冬天用结霜的松针,贴好邮票的信会顺着山谷里的风,飞到该去的时间和地方。
这天清晨,邮邮正在整理刚收来的信,突然听到邮局的木门被轻轻啄了一下。抬头一看,是只翅膀还没长齐的小麻雀,嘴里叼着片皱巴巴的梧桐叶,叶子上用口水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我想寄信,”小麻雀的声音细细的,像刚破壳的雏鸟,“给冬天的妈妈,她说等我学会飞,就从南方飞回来,可我怕她忘了我长什么样。”
邮邮赶紧接过梧桐叶,用松针笔在上面轻轻一划,那些口水符号立刻变成了清晰的字:“妈妈,我现在的羽毛是灰褐色的,头顶有撮黄毛,像您给我啄过的小米粒。”小麻雀看着叶子,眼睛亮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个?”邮邮笑着指了指她的头顶:“因为那撮黄毛很显眼呀。”
他从邮票册里找出一片刚发芽的柳树叶:“这是‘约定邮票’,贴上去,妈妈收到信时,就会想起你们拉钩的样子。”小麻雀歪着头问:“拉钩是什么?”邮邮伸出小爪子,和她的小爪子轻轻勾了勾:“就是说好了,一定做到的意思。”小麻雀的脸颊红了,用翅膀抱住梧桐叶,像抱着个宝贝。
送走小麻雀,邮邮刚把信放进“秋风邮袋”,就看到邮局门口的石墩上坐着个小小的身影——是只背着竹篓的小刺猬,竹篓里装着半篓没成熟的野山楂。“我想寄信给上个月的自己,”小刺猬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天我和妈妈吵架,说再也不跟她去采山楂了,结果她第二天就被猎人的夹子伤了腿,现在还躺在窝里不能动。”
邮邮把他拉进邮局,递上块用蜂蜜做的小点心。小刺猬咬了口点心,眼泪掉在叶子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给过去的自己寄信,要用‘后悔邮票’,”邮邮拿出片带着露水的蕨类叶子,“但信里不能说让她改变什么,只能告诉她,现在的你很想念她。”
小刺猬点点头,用爪子在叶子上写:“妈妈,那天的野山楂其实很甜,是我太任性了。现在我每天都去采山楂,等您好了,我们一起做山楂酱,我会先给您尝第一口。”邮邮帮他贴上邮票,看着叶子信被风吹起,打着旋儿往回飞——那是飞向过去的方向,带着淡淡的山楂香。
中午的时候,邮局的风铃响了,那是用银杏果串成的风铃,只有老树寄信时才会响。门口站着棵老槐树,树干上的皱纹里嵌着许多小石子(那是孩子们以前玩弹珠时嵌进去的)。“小邮邮,帮我寄封信给五十年后的小槐树,”老槐树的声音像风吹过树洞,“告诉它,春天要记得给小鸟留个窝,夏天要给乘凉的兔子挡挡太阳,秋天掉叶子时慢点落,别砸到正在捡果子的小刺猬。”
邮邮爬上树,在最粗的那根树枝上取下片带着年轮印记的叶子——那是老槐树专门用来写信的叶子。他帮老槐树把话刻在叶子上,又贴上片厚厚的橡树叶邮票:“这是‘嘱托邮票’,能让五十年后的小槐树,清清楚楚地听到您的话。”老槐树晃了晃树枝,落下几片带着清香的花瓣,算是给邮邮的谢礼。
下午,阳光变得金灿灿的,邮邮正坐在门口整理邮票册,突然看到小麻雀又飞了回来,这次她的翅膀上沾着点泥,嘴里却叼着片崭新的梧桐叶。“我又写了封信,”小麻雀骄傲地挺了挺胸脯,“我今天学会飞了!能飞到屋顶那么高!妈妈收到信,一定会很高兴的。”邮邮接过叶子,上面写着:“妈妈,我会飞啦!等您回来,我带您去看山谷里最高的那棵松树,从上面往下看,云朵像一样软。”
他给这封信贴上片带着阳光斑点的枫叶邮票,笑着说:“这是‘成长邮票’,妈妈收到信时,就像看到你在她面前飞一样。”小麻雀飞起来转了个圈,翅膀拍得更有力了,像在展示她新学会的本领。
傍晚的时候,刮起了小风,邮邮开始派送今天收到的信。他背着秋风邮袋,顺着风的方向飞跑:把小刺猬的信送到上个月的山楂树下,那时的小刺猬正背着竹篓气鼓鼓地往前走,叶子信落在她脚边,她低头一看,突然转身往回跑——大概是去追妈妈了;把老槐树的信送到山脚下的苗圃里,那棵刚栽下的小槐树苗抖了抖叶子,像是听懂了什么;把小麻雀的第一封信送到南方的天空,那里的雁群正排着队飞行,其中一只母麻雀突然加快了速度,好像想快点飞回家。
最后,邮邮回到邮局,发现门口放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一看,是半罐山楂酱,旁边还有片叶子,上面写着:“邮邮,这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谢谢您。”是小刺猬送来的。他刚拿起勺子想尝一口,就看到小麻雀叼着片叶子飞进来,叶子上沾着根彩色的羽毛:“这是妈妈托大雁带给我的!她说收到我的信了,再过一个月就回来!”
邮邮帮她把羽毛贴在信纸上,做成一枚特别的邮票。夕阳透过琥珀墙壁照进来,把邮局染成了暖暖的金色,邮袋里剩下的信在风里轻轻晃动,像一群等待起飞的小鸟。老槐树的影子落在邮局门口,长长的,像个温柔的拥抱。
天黑了,邮邮把邮票册放进琥珀抽屉里,又给明天要用的“晨露邮票”浇了点月光。他躺在用银杏叶铺成的小床上,盖着蒲公英做的被子,听着外面的风声——那是邮差在送信的声音,带着不同的故事,飞向不同的时光。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片叶子信,被贴上各种各样的邮票,飞到了五十年后的山谷,看到小槐树长得高高的,树下有只老刺猬正带着小刺猬采山楂,天上有只老麻雀正教小麻雀学飞。梦里的邮票闪闪发光,像无数颗小星星,照亮了所有等待和想念的路。
琥珀邮局的灯还亮着,像山谷里一颗暖暖的星星。风从邮局的窗缝里溜进来,带着明天的信的味道,轻轻吹着邮邮的红围巾。等天亮时,第一缕阳光照进邮局,又会有新的信要寄,新的邮票要贴,而邮邮会继续用他的松针笔,把所有的想念和期待,都写在落叶上,让风带着它们,飞向该去的地方,飞向该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