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水龙头水流声与棚架外雨水声相互重合，周围都是撑伞的新生和家长。
父亲收起雨伞，打开饭堂的洗手池水龙头，冲洗着双手，整理起头发。
“人眼睛长在前面，就是要让人向前看的。”
父亲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过身来。
“这是大概三十年前一部漫画里的一句话，叫《哆啦A梦》，老师给大雄讲了这么一个道理。
你爷爷那里还存了原版漫画，听说是他【一个朋友】从外国带过来的，当年我还看不懂。”
李盛豪没有应答，耳蜗里依然回响起那首《far away from home》。
“说起来，你爷爷走的一个星期前有几天叫我先别过去，他想跟朋友两人聊聊。”
父亲把手上残留的水慢慢擦在长裤上。
“之后他临走前给我说了这句话，我当时还没理解……”
他指了指饭堂里边的方向，整理起了长伞。
“想了想才发现是漫画里边的一句话，你爷爷是不想我和你都有负担。”
李盛豪跟着父亲走进了河岭工材大学的饭堂，整个饭堂坐满了学生和家长。
每个人端着饭菜，坐在长椅上谈笑风生。
李盛豪慢慢抬起头，环视这个饭堂，一楼都是各种特色门店，炸鸡、火锅等等。
饭堂有三层，两侧都有楼梯，新生指引牌上写着每一层的主要门店。
父亲带着李盛豪径直走向了其中一个座位上，母亲正在等待着。
她点好了三碟鸡腿饭，放在桌上，看向一侧。
鸡腿饭上还冒着烟，香气扑鼻，让人垂涎三尺。
“时间正好，点了你们最爱的鸡腿饭。”
母亲抬起手腕背，看了眼手表。
“我跟你那个室友，陈川，聊了一会，他人还不错的，你们应该能聊得来。
另外两个室友就还没到，不过我感觉也会很好相处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李盛豪点了点头，拿起勺子，一手抓起鸡腿，咬了一口，双眼注视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掏起一勺饭，鸡肉鲜甜飘香，一边咀嚼，一边想着这两个月所经历的事。
《see you again》和《far away from home》旋律凭空在耳里回荡。
碟子中的饭逐渐所剩无几，手上的鸡腿也只剩下骨头。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家三口一路向饭堂外走去，他伸出手掌感知雨滴。
“雨停了，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他掏出车钥匙，站在李盛豪的一侧，停顿数秒。
“盛豪，向前看。”
父母向学校停车场走去，转头挥了挥手。
李盛豪看着父母背影远去，脑海里复述着那句话。
眼睛长在前面，就是为了向前看……
想到这里，他眼皮慢慢下垂，吹着空调的暖气，搬动起两张椅子，躺下睡了过去。
……
外边鸟鸣和枪声不断。
李盛豪双眼睁开，四周看了看，太阳已经隔着窗帘照射进了社团中心。
还好不是那个神秘空间。
李盛豪嘴唇干裂，整个口腔有一种干涩感，唾液难以吞咽，喉咙干如沙漠。
咕~
他揉了揉肚子，走向会议室桌子，拿起一瓶水，手指卡住瓶口灌了两口水。
其他人明显合理分配了矿泉水。
虽然水资源相对来说足够，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其他队友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注视着那一缕阳光，若有所思。
小头锋此时在会议室中寻找着什么线索。
“明明薇就是来这边，怎么找不到呢……”
他翻箱倒柜，检查了每一张纸，从上往下逐字阅读。
“名单都在那里了，你女儿应该在其他站点，比方说已经在体育场等你了。”
研究生双手抓着科技节宣传小册，翘起二郎腿，一边研究一边安慰起小头锋。
“倒是我们，应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他站了起来，把小册扔在桌上，走向窗边，转眼看向阿东和吕小姐。
“你们联系的救援有回应吗？”
两人都摇了摇头。
吕小姐低着头，披头散发，头发凌乱不堪，手机藏在背后。
阿东则是把手机放在桌面，当众解锁了屏保，拨打起电话，开好免提。
嘟~
悠长拨电声回响在会议室内，过了一秒又一秒，对方还是无人接听。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阿东叹了一口气，又拨打了一次。
砰，砰！
屋外天空枪声不断，时而连续时而间断。
李盛豪走向窗边，拉开一点窗帘，观察外边的动向。
丧尸踩在远处草坪的红火蚁窝上，不惧疼痛，向建筑群方向蹒跚前行。
部分丧尸身上爬满了红火蚁，逐步靠近社团中心。
看到此场景，李盛豪喉咙一顿翻江倒海，立马拉起窗帘。
嘟~
阿东这边的情况也不理想，重复几次都是无人接听，除了这个提示音外没其他回信。
“如今之计我们只能从小路绕到图书馆，再从图书馆广场到湖影大桥。”
研究生指尖划了划图书馆的位置。
“我们目前的资源撑不了多少天了，这种湿冷天气开暖气，开了损失水分，不开就又冷又困。”
一个很矛盾的问题，水还是体力……
他数了数剩余的矿泉水。
“水的话，大大小小合理分配几天还是勉强够的，食物我们几乎没有了，所以还是要抓紧行动。”
阿东指了指角落的水桶。
“阿北的桶还留了一点食物，是一些……”
他说话吞吞吐吐，余光瞥了一眼小头锋。
“一些【蝴蝶酥饼】，我们开封了放在桶里。”
擦嗤。
这时候，几个黑影在窗帘外游荡，紧贴着窗边缓缓行走，擦过窗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李盛豪侧过头，咬咬牙，表情凝成一团。
所幸这些黑影没有逗留过久，慢慢消失在眼前。
“666，这水桶还有蚂蚁。”
站在角落的六叔公开始翻找起水桶，一个又一个地拿出桶里的日用品。
蚂蚁？
不一会，六叔公连忙后退，双眼看向地面。
“6，这是红火蚁！”
角落一个小洞口竟然有红火蚁爬了进来！
它们成群结队，徐徐向屋内走来。
“快出去！”
小头锋大喊，收拾起桌上的矿泉水，指挥起众人，自己拿出一个挡板走了过去。
只见他把挡板卡在角落，推了一张凳子堵着。
洞口处红火蚁依然源源不断，如白城下的兽人大军，密密麻麻，令人汗毛直立。
它们大概是被丧尸带离了巢穴，社团中心里又有暖气又有酥饼这种高糖度食物。
挡板上慢慢爬满了红火蚁，它们一马平川，视所有障碍为无物，直指地上的饼干屑。
“不行！”
小头锋拿起书包肩带，双眼盯住地面，一步步后退。
“快了，快了，我快找出酥饼了。”
六叔公还在原地翻找，一手扔出里面的日用品。
“老六，快走！”
研究生大叫，向他催促道，
红火蚁跨越了挡板，逼近了水桶，有的甚至在水桶边缘上横行。
看到此幕，李盛豪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整个瓷砖地面更像一个棕红色海洋，这些红火蚁肆无忌惮，在会议室内四处游走。
“团队不能没食物……”
六叔公几乎把头伸进水桶里，而红火蚁大军却慢慢向他脚底靠近。
“别找了！”
外面的队友向他喊道，任何人都不敢贸然向前。
红火蚁如同棕红色的浪潮，一步又一步向六叔公袭来，意图吞噬他。
“666，在这里！”
六叔公从桶里拿出了一盒酥饼，面露喜悦，举了起来，转头瞄了一眼战利品。
“6.”
他把酥饼丢掉，另一只手扫了扫掌心，踉踉跄跄地往外边走来，整个人忽然往前一倾。
李盛豪一脚向前，扶住了六叔公，一同跑出了会议室，关上了门。
“酥饼上已经有蚂蚁了，真的6啊。”
六叔公稍稍喘了一口气，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扶着门。
“抱歉了……”
pIG上前跟六叔公讲了几句安慰的话。
转眼望向四周，社团中心生存空间只剩下洗手间和外面的大厅。
“这么小概率的事件都被我们遇到了……”
研究生一拳捶向墙，战战兢兢地说道。
“红火蚁本身安于自己巢穴，被丧尸踩到再由丧尸正好带过来，这几个事件的【联合概率】算偏低的。”
他整理背包，叹了一口气。
“这些红火蚁没准会冲出来，这个地方不能再留了。”
众人纷纷远离了中间的走廊，分别坐在椅子上。
“昨天也是，今天也是，体育场那边总是有枪声。”
阿星倚靠在墙角，淡淡地说道。
“会不会又是像福乐广场那样？”
联想起昨天中午的情景，在登湖桥上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逼近在体育场另外一座大桥上。
“枪声不停止反而是个好信号吧，证明人还在抵抗。”
pIG挠了挠头，插话说道。
“没必要去纠结过去怎么怎么样，向前看才有希望。”
他一边说一边扫了眼李盛豪，点了点头。
房间中安静了下来，团队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小头锋依然在刚刚拿出来的文件里寻找薇的线索，他坐在角落，读起小册子。
阿东浏览着手机，时不时望向窗外。
李盛豪转过头来，呆呆看着电视机，上边无声地播放起科技节的宣传片。
房间内如同上演一部默剧，没有声音也没有默剧应有的活力。
这时，一阵啜泣声打破了这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