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 章 施粥，审判
妫州城不大，长不过三里，宽只有二里多，只有南北两个城门，也没有护城河、瓮城等防护设施，不到三丈高的城墙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整个城池的防御能力十分薄弱。
好在城墙根上还堆着一些擂石滚木之类的防御物资，将它们搬上城，多多少少也能起一点作用。
及至深夜，城内的抓捕工作告一段落，府衙大牢内关押了近百位作乱之人。
逃跑的黑山守捉兵也都被抓捕归案，活着的只有二十多人，剩下的都在反抗途中被镇东军将士给杀了。
不知该说薛凯命好还是命苦，在好几匹战马的踩踏下居然还活着。
虽然他身上的骨头几乎断了大半，但人却没有死，李凌云让人将他一并关进了牢房。
经过一夜的审问，一百多人都已招供了自己所犯的罪行，甚至还有不少人供出了一起作案却没被抓的团伙。
镇东军将士再次出动，将那些漏网之鱼抓捕归案。
李凌云专门审问了薛凯和那帮被抓的黑山守捉城士兵，通过审问算是明白了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黑山守捉城和原来的巫闾守捉城半斤八两，甚至可以说比巫闾守捉城更烂，在那里驻防的士兵大多也不是什么良家子出身，而是因偷盗、抢劫等罪被判刑的人，以及从关内流放过来的犯人。
可想而知，由这样一群人组成的队伍是没有纪律可言的。
在檀州的时候还有安山压着，他们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可是等来了妫州，他们成了这里的天，困在心里的魔鬼没了束缚，便开始为祸城内百姓。
那些被他们抢走的孩子都已经快马加鞭送往各处去卖了，想找回来基本上没有可能。
伍素在一旁听着，越听越气，抽出长刀就要砍了他们的脑袋，但被李凌云制止了。
直接砍脑袋太便宜他们了，这样的人就该被千刀万剐才是。
辰时许，那木回来了。
这一路上他们并未遇到什么危险，平安抵达了妫州城。
李凌云让人将那一万百姓安置在了城西的民宅里，并让人运了一车粮食过去，煮成粥给他们吃。
剩下的物资全都搬进了府衙。
之后他让人在府衙外支起近百口大锅，开始熬粥。
府衙外的尸体都已被清理干净，地上的鲜血也用土盖住，虽然街道两边的墙上还有很多血迹，但并不影响人通行。
这边小米刚下锅，那边镇东军将士就沿着大街小巷呼唤城内百姓去府衙门口领粥。
李凌云原本想着，百姓们被昨天那伙儿官兵吓坏了，今天估计没多少人会过来，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镇东军将士刚出去没多久，就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拿着破碗过来了。
李凌云感叹，看来他们是真的饿坏了，否则也不会冒着被再次欺骗的风险过来。
原本还将信将疑的百姓见真的有粮食吃，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吃的，是吃的，我们有救了！”
“让开，我先来的。”
“有吃的，快抢啊！”
眼见着场面即将失控，那木抽出刀朝冲在最前面的那位百姓砍去。
他并没有下死手，而是将刀放平，用力拍在对方腹部，恶狠狠的大喊着：“再敢乱挤老子就砍了你！”
那人惨叫一声，踉跄两步跌倒在地。
拥挤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
妫州城内街道不太宽敞，哪怕煮粥的锅已经尽量安在了靠墙的位置，空出来的位子也只够十三四人站立的。
李凌云让士兵去引导百姓排队，每个粥锅前站十人，最后方留出一条道来供人通过。
乱糟糟的人群得以疏通，场面总算不那么难控制了。
粥还没好，后方陆陆续续的还有百姓过来。
为免待会儿人员聚集太多无法疏散，锅里的粥沸腾了盏茶功夫后，李凌云让人装了半桶粥，提到后院给那帮女子用。
昨天他让那几个女子收拾收拾回家，但那几人却始终没有出过正房的门。
李凌云知道对方信不过他们，想着今天要给城内百姓施粥，她们的父母家人也会过来，到时候让他们将人领走更合适，便也没说什么。
等士兵提着桶进了府衙后，李凌云让人开始施粥。
小米颗粒不大，盏茶功夫虽然还未能让米粒软烂，但也可以吃了。
排队的人见可以领粥了，立刻激动起来。
本就不太平静的街道上再次出现了小小的骚乱。
好在每口锅前都有两位镇东军将士拿刀守着，百姓不敢哄抢食物，只能压下心中对激动老老实实排队。
粥的味道吸引了蹲在府衙门口发呆的老妪，她将目光挪向最近的粥锅，鼻子不停耸动着。
李凌云见状，上去舀了一碗粥，端到那老妪面前，说道：“婶子，粥有些烫，你慢点吃。”
老妪混浊的眼神微微一亮，扑上来就要抢李凌云手里的碗。
李凌云见她如此着急，知道她拿到粥碗后定然会大口吞咽，于是忙将碗挪开，又让一个士兵拉住她，不让她过来抢。
老妪被士兵抓着，用力挣扎也站不起身子，只能眼神炽热的盯着碗，嘴里不停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李凌云拿过一旁的勺子将碗里的粥边搅边吹，等粥不那么烫后才将碗递过去，说道：“婶子，现在不烫了，吃吧。”
老妪双手接过碗，着急忙慌的将粥往嘴里倒。
周围百姓无声的望着这一幕，眼中是深深的震撼。
那老妪他们都认识，三年前死了儿子儿媳后神志便有些不清醒了。
原本家中还有一个五岁的孙子在，祖孙俩相依为命也还算能过下去，可草原蛮夷入侵后开始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她家那小孙子抓着一包麦麸不让敌军带走，被那蛮夷人给一刀杀了。
从那以后，这老妪就彻底疯了，不仅整天疯疯癫癫的，就连话也不会说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大街小巷晃荡，饿的不行了就吃土吃草，甚至吃尸体上的蛆虫充饥，百姓们都对她印象深刻。
以她这种状态，不知哪天就会死在街边，像那些腐烂的尸体一样，彻底变烂变臭，然后生满蛆虫，彻底消亡。
可谁能想到，新来的军爷竟然会亲自给她盛粥，甚至为了不让她烫着，还亲自吹凉了粥才给她吃。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样的事真的发生了？
他们活了一辈子，烧杀抢掠的兵痞见多了，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官兵。
这一刻，百姓对大夏的官兵有了新的认识。
并不是所有的士兵都如山匪一样，也有一些军爷是将他们当自己人的。
百姓们望着李凌云的眼神充满炽热。他们希望这支叫镇什么军的队伍能一直驻扎在妫州城内，这样他们就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队伍一点一点向前，打到粥的人去一旁吃粥了，后面来的人继续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排队。
不甚宽敞的街道上挤满了人，将整条街围的水泄不通。
李凌云见领到粥的人大多都没有离开，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蹲着吃粥，将原本就不宽的路堵的更拥挤了。
再这样下去，后面来的人就挤不进来，吃不上饭了。
伍素见路上百姓越来越多，打饭速度越来越慢，不由说道：“将军，要不将吃完饭的百姓赶走吧。”
李凌云摇摇头：“将他们都带到府衙去吧。”
他没赶那些人走，而是让他们去府衙前院里吃，那里地方宽敞，能容下不少人。
老百姓哪敢随随便便进府衙这种地方，闻言皆踌躇不前。
李凌云见状，扶起早已吃完了粥的老妪进了府衙，剩下百姓见状，这才陆陆续续的跟着他走。
如此一来，道路倒是让出了不少。
一个时辰后，街上的人群基本都吃上了饭。道路两边也没什么人往府衙走了。
直到这时候，李凌云这才让将士们过来盛饭吃。
他自己也舀了一碗粥，蹲在一旁大口吃起来。
府衙内和道路上的百姓见状，望着他们的眼神更加温和了几分。
等所有人都吃过饭后，李凌云朝府衙内外的百姓说道：“诸位父老乡亲，我乃巫闾守捉城守捉使、镇东军统帅李凌云。”
“闻妫州城内秩序缺失，奸贼祸乱城内百姓，本将军带着镇东军将士过来为民平怨。”
他这话一出，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带上了喜色，但也有一些人脸色不自然的缩了缩脖子，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他们当中很多人也干过作乱的事，只是镇东军进城后他们便躲了起来，这才没被李凌云抓住。
此时听他说要为百姓平怨，一个个都忐忑起来。
李凌云知道，百姓当中肯定还有一部分人漏网之鱼，但他们在自己进城后，并没有干抢劫这事儿，也没有被人举报，算是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李凌云虽然不打算追究这些人的责任，但该敲打的时候还得再敲打敲打，不能让他们觉得心存侥幸。
他环视四周扬声道：“本将军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手脚都不干净，这次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但若还敢有下次，全都按律法处置。”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
李凌云继续说道：“昨晚本将军带人来府衙时，看到院内有几具妇人的尸体，便让人将他们都抬进了衙署之内。另外，本将军还在后院发现了几位活着的年轻女子，若谁家有女子被掳进了府衙的，现在可以过来认人了。”
他这话一出，立刻有几人哭喊着走了出来，说他们家的女子被那帮士兵掳走了，里面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家人。
李凌云等了一会儿，等后方传话的士兵将自己的话传给远处的百姓，远处丢了女儿媳妇的人都过来后，让士兵带着他们去认人。
等了没一会儿，进去的人就出来了，。
有些抱着尸体，有些牵着活人，一个个都哭的泣不成声。
李凌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只能继续开口：“昨天一整天镇东军将士都在忙着抓捕城内犯上作乱之人，如今牢房内已经关押了近百位作乱者，本将军将他们押过来交给你们审判，若他们有罪，一律按大夏律法处置，若无罪，便原地放人。”
众人闻言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这将军居然将犯人交给他们审判？
他们只是一帮泥腿子而已，也能像刺史那样断案了吗？
一时间，众人心中都激动起来。
李凌云让人将那帮被关在牢房内的人都带到了府衙前，让老百姓自己审判这些人的罪。
寒风凛冽，府衙前的泥土地上一字排开跪满了人。
这帮人不是地痞便是兵痞，此时虽然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但脸上都没有多少悔意，反而皆眼神怨恨的盯着李凌云。
薛凯梗着脖子叫骂："；姓李的！老子奉节帅之令来妫州城驻防，你有什么资格管老子，当心..."；
"；啪！"；
陈东抄起浸过盐水的牛皮鞭用力抽在薛凯身上，怒道：“少给咱们大夏士兵丢脸，你那算什么驻防，说你们是山上下来的山匪都抬举你们了。”
薛凯本就已经伤痕累累，鞭子上的盐水更是加剧了身体的疼痛，他惨叫一声，怨恨的瞪着陈东，嘴里不断咒骂着。
陈东又抽了他两鞭，他这才惨叫着住了嘴。
李凌云冷哼一声，转身望向黑压压的百姓。
"；这些人在草原蛮夷入侵时不敢反抗，却在敌人撤退之后为祸城内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天本将军将人带到这里，各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现场一片死寂。
百姓望着那些人的时候充满愤怒，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他们不敢上前不仅仅是对手持刀剑的士兵有所忌惮，更多的是怕那帮罪犯侥幸活下来后报复他们。
这帮军爷会不会离开妫州城还不知道，若他们过几天走了，这帮地痞肯定不会放过检举之人。
更何况，这位将军会不会一心向着他们也是个未知之数，若这帮地痞以利益诱之，说不得他会瞬间变卦，那样的话他们会死得更快。
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危，很多人选择了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