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眼怪骨头碎裂，皮肤开绽，血液迸流。
像一颗被捏碎的烂番茄。
但他并未死去。
作为一名星云境（四阶）的木系异能者，他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
就在他拼命调动玄力修复自己破损的细胞时，一道小小的身影流星般俯冲而下。
没入他的脑袋，将他的晶核挖了出来。
正是小明。
而之前光凭威压便将挖眼怪压进土里让他无法动弹的，自然便是玄途了。
除非要掠夺异能，否则他一般不会亲自动手杀人。
因为一旦亲自动手，他就会被迫掠夺别人的异能，从而陷入虚弱期，丧失全部异能。
这对他接下来的清理行动是不利的。
所以这最后的死亡一击，便交给了小明来完成。
随着挖眼怪的死亡，束缚住朵朵爸的藤蔓，顿时化作点点绿色的光芒消散在空气里。
朵朵爸立刻跑上前，将倒在泥地里的女儿抱起来。
“朵朵，朵朵……”
女儿毫无反应，他吓得手脚心发麻，赶紧将耳朵贴在她胸口听她的心跳。
待听到女儿的心跳尚且还在时，顿时长出一口气。
他又轻轻拂开女儿的眼皮。
里头的眼球赫然已经不在了。
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他的心瞬间也像是被生生剜掉了一样，痛不可遏。
“朵朵……”
他发出了如野兽一般的悲鸣。
玄途伫立在半空中，静静看着这一幕。
一缕肉眼不可见的黑色烟雾自挖眼怪的尸体里溢出，没入了玄途的脑袋里。
而他自己毫无察觉。
只是脑袋忽然抽痛了下，好像里头有只虫子在爬一样。
哭了一阵，朵朵爸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跪了下来，不停磕头。
“大人，求您救救我女儿吧！大人求求您了……”
玄途一步踏出，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声音似悲悯似蛊惑：“我可以救你女儿，但你拿什么来交换？”
朵朵爸看着面前似神明又似恶魔的男人，愣了下，拼命想自己有什么是可以拿出来交换的。
可是想了一圈，他不禁绝望地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是能被眼前这位大人看上的。
玄途看了眼满脸是血的小女孩，提出建议：“以眼换眼，如何？”
他表现得这么爱女儿，那么当他需要付出一只眼睛时，这份爱还会存在吗？
朵朵爸反应了下，忙不迭答应：“好，您把我的眼睛拿去吧！”
玄途抬手间便将男人的一颗眼珠摄了过来。
朵朵爸只觉得左眼眼眶里一凉，眼前的视野骤然缩小了一半。
奇怪的是并不怎么疼，连血也没有流。
玄途来到朵朵面前，一只手盖在了她那只流血的空洞眼睛上。
一阵乳白色的柔和光点自他手心里溢出，没入朵朵的眼睛里。
不过几分钟，他的手再拿开时，朵朵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初了。
朵朵爸狂喜不已，拼命朝玄途磕头，口里不住重复着感激之词。
不远处，同样被挖了眼睛的小云从晕厥中醒来，手指动了动。
随着身体一道苏醒的，还有疼痛。
她想哭。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刚才意识朦胧间，她听到了朵朵爸爸跟一位哥哥的对话，那位哥哥救了朵朵。
他肯定也能救她。
强烈的求生意志在这个小小的女孩儿身体里迸发。
尽管疼得身体打颤，汗珠直淌，但她还是死死咬着唇，爬了起来。
循着声音朝那个哥哥的方向爬过去。
“哥哥，救我……”
玄途走到她面前，蹲下。
轻声问：“你拿什么来跟我交换？”
小云空洞的眼眶里流下鲜血。
像是两行血泪，挂在小小的脏兮兮的脸上。
令人不忍直视。
玄途却是一瞬不瞬注视着她，期待她能说出什么来。
小云疼得窒息，张开嘴拼命摄入空气。
人在呼吸困难的时候，是很难发出声音的。
小云生怕这个哥哥等得不耐烦走了，又痛又急。
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喉咙，将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我，用云菇，换，哥哥，我采了好多，云菇……”
小云边说边四处摸索着，想找到自己装云菇的竹篓。
玄途抬起一只手，远处倒在地上的竹篓，以及散落在泥地里的云菇，便朝他飞了过来。
竹篓落在他面前，云菇上沾染的泥污被祛除，挨个落入里面。
他将最后一个云菇截留下来。
然而洁白如云朵的云菇落入他手心的一刹那，便腐化了。
玄途掌心里溢出一团火焰，将手上的脏污尽数焚烧成灰。
“不够。”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如重锤砸在小云心上。
她害怕极了，拼命想自己还有什么是可以拿来交换的。
“哥哥，我，我很会，咳咳，采药，我总是，知道，哪里有药材，哥哥你，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话说完，小云一颗心悬得老高，噗通噗通跳着。
等着面前人的反应。
如果这次还不行的话……
玄途将挖眼怪身上的储物玄器——一枚鼻环摄了过来，瞬间就抹去了上面的契约，从里面拿出了一只水晶盒子。
一对漂亮的眼球赫然就保存在里面。
正是挖眼怪之前从小云眼睛里挖出来的。
玄途做这些，所费时间很短，但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的小云看来，每一秒都漫长无比。
她一直没能等来大哥哥的回应，以为他不同意，悬着的心陡然坠入了深渊。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然而已经被摘除了眼球的她，眼里流出来的不是泪水，而是鲜血。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哭什么？我说过不救你了吗？”
小云哭声一顿，打了个嗝。
她感觉有一股清凉的气息进入了自己的眼睛，舒服极了。
像一阵清风，一下子就将她的痛苦都吹走了。
大哥哥在救她！
短短的时间后，玄途就收回了手。
“你的云菇我收下了，至于你自己，暂时还不具备价值。
“如果你能在下次玄流到来之前赶到光明城，我就给你找个好去处。”
老方总是念叨着要收个小徒弟，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这个小女孩资质、心性都不错，应该符合他的要求。
察觉面前的大哥哥起身了，小云忙睁开眼睛，想要看清他的样子。
但眼睛刚治好，乍一睁眼被光线刺了下，她不禁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只看见了一道黑色的背影。
“大哥哥——”
她爬起来想追上去。
却被泥坑绊了下，跌了回去。
等她视线清晰起来时，大哥哥已经不见了。
正当小云失望时，手心里突然多了个东西。
打开手掌心一看，是一个圆环。
这是大哥哥留给她的吗？
朵朵爸抱起朵朵，朝小云喊了声：“小云，走吧，那位大人已经离开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小云应了声，攥紧手里的圆环，跟上朵朵爸。
“叔叔，你看见那位大哥哥长什么样了吗？”
朵朵爸：“看见了，那位大人长得——”
他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那位大人长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