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细心的替她取下发簪，拿起妆奁盒的木梳，替她将散落在侧的头发盘起。
温婉又将铜镜搬到魏皇后跟前来。
“娘娘，看看镜子里的美人，您对着这样国色天香的脸，还能生气？”
魏皇后冷笑一声，“惯知道你是个马屁精！”
可到底脸色稍霁，整个人阴郁之气退散。
魏皇后盯着铜镜里的人，清楚地看见自己脸上那五根指痕。
“温婉，你莫以为这样示好，便能讨得我的欢心。”
“皇后娘娘，您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您也姓魏，是我两个孩子的亲人。容民妇说句僭越的话，您也是我的亲人。或许旁人不能对你感同身受，但是民妇却绝不是其中之一。”
魏皇后脸色微滞，“本宫还当你记恨让你抄书之事。”
“此等细枝末节的小事，谈何记恨？要恨也是恨赵映真。”
魏皇后坐在铜镜面前，看着镜中人的脸，眼泪簌簌流下。
她并不想让温婉看见自己如此狼狈，便背过脸去，抬手擦干泪痕，可眼泪却不断往下涌出。
温婉竟什么也不问。
她只是拿木梳一下一下的往魏皇后头上梳着，帮她整理仪容。
魏皇后逐渐平静下来。
温婉将她的发髻挽好以后，又命何嬷嬷送来了膏药。
她手指挖了一坨膏药，指腹在魏皇后脸上轻轻推开。
魏皇后蹙眉。
比起一巴掌带来的疼痛，显然屈辱更甚。
凉凉的膏药落在肌肤上，魏皇后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也被渐渐治愈。
终于，魏皇后开口了。
“今日阿岚传来消息，皇上要赦免赵映真。”
“阿岚…也被当庭杖杀。”
温婉眉心一跳，指腹停留在魏皇后脸上。
魏皇后眉梢一扬，“你已经猜到了，对不对？”
“这几日能够让皇后娘娘如此挂心的事情，只有这一件。”
温婉虽然住在偏殿，但起夜时，看见魏皇后宫殿中灯火不熄。
显然，国公爷骸骨归家，却不能让凶手绳之以法，此事让魏皇后夜不能寐。
国公爷下落不明，又被赵映真折磨羞辱几年，最后落得一个凄惨枉死的下场。
莫说魏皇后，就连温婉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里只想着将莫素芳千刀万剐。
若赵映真不死，这份仇恨便会落到昭昭和辉哥儿的身上。
温婉将剩余的药膏放回白瓷罐中，用罗帕擦拭手指。
她声音轻轻，却很笃定：“皇后娘娘，让仇恨了结在我和侯爷这一辈，我不想昭昭和珲哥儿像侯爷那般背负着仇恨负重而行。”
魏皇后目眦欲裂：“本宫何尝不知晓这个道理？可陛下已经决定保下赵映真。我看不日还要给她修建一个长公主府！”
说到这里，魏皇后面色扭曲，“如今陛下地位巩固，承平日久，只怕早已记不得我兄长曾经为他出生入死。陛下执意保下赵映真。此番作为，实在是让功臣寒心。”
温婉的视线落在魏皇后的右脸上，那里虽然涂了药，但依然高高红肿着，可见陛下和皇后两人争吵激烈。
“你前几日就已经提醒过我，赵映真狡兔三窟，不会轻易认罪伏法。难道你当时就已猜测到今日之情形？”
温婉笑着摇头，“皇后娘娘，民妇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是当时在播州大狱之时，我就已经看出莫素芳或许狡兔三窟。当时她已经沦为阶下去，却不卑不亢胸有成竹。我隐约不安，只怕她留有后手。但民妇实在没想到，她最后的底牌是陛下。”
“你既早有准备，可有应对之法？”
“皇后娘娘稍安勿躁。”温婉轻轻揉着她的肩膀。
温婉心中清楚，魏皇后问她拿主意，这既是一次考验，也是一次她接近魏皇后的机会。
如果她办成这件事，魏皇后或许会敞开心胸，完全接纳于她。
“皇后娘娘，我记得上一次侯爷面见陛下阐明案情的时候，赵映真曾单独见过皇帝陛下，事后皇帝陛下命人查过二十年前的先帝起居注，此事您可有印象？”
魏皇后点头，“我记得。”
“我怀疑皇帝并非顾念手足之情，而是——”温婉略一沉吟，眼睛幽冷的看着魏皇后，“或许赵映真手里有把柄，让皇帝陛下投鼠忌器，不得不留她一命。”
魏皇后眼睛一亮，随后蓦地站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可又将话咽了回去。
这几日间短短相处，魏皇后并不能十分信任温婉，可是一想到温婉刚才那一句不能将仇恨留给昭昭和珲哥儿，又想着魏峥看上的女子…应该不至于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魏皇后心下一软……
宫殿内烛火幽幽，照着魏皇后那双幽幽的瞳孔。
魏皇后倾身靠近，压低声音：“我记得当年有传闻说先皇属一福王做皇帝，并暗中下过一道旨意。但后来，这道圣旨不知所踪。”
温婉心中打鼓。
这是她能听的皇家秘闻吗？
她真是出息了。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或许…赵映真便是用这圣旨要挟陛下？”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赵映真利用福王的下落，或是这道圣旨保全性命苟延残喘。
若真叫她得了封号留在京都，焉有魏家人的安宁日子过？
“这个赵映真！当真是低估了她！早知如此，我就该劝侯爷在送她回京路上悄悄弄死她！”
如今他们还想要赵映真为老国公爷偿命，只怕陛下会成为最大的难关。
魏皇后惶惶地坐回椅子里，双手握紧扶手，手背上青筋叠起，“若是这样，此事可棘手了。”
温婉沉默的抿唇。
若这一次真让赵映真逃脱制裁，那孤岛上百姓的性命算在谁的头上？
魏国公爷的性命又算在谁的头上？
赵映真对魏家人恨之入骨。将来必定连累昭昭和珲哥儿。
两个女人同时开口：“赵映真必须死。”
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果决和狠辣。
这短暂的惺惺相惜和鬼使神差的默契让魏皇后心里很是不适。
于是她别过头去，冷哼一声。
温婉：你个傲娇鬼！你明明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