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郎君回来了？”
以宁注意到刚回来的商礼，叫了商礼两声，声音很小，带着怯。
商礼轻点了头，遂不再去看那海棠。可院中不止一处海棠，春天了，海棠的香味覆盖了整个院子。
商礼逃跑似的躲进了自己屋子，可她没想到，她房间里，竟然还出现了一人。
看样子已经等着她有一段时间了。
商礼坐在陆绣对面，缓缓地叫了一声，“娘。”
陆绣单手撑着下颌，掀起眼帘，瞥了商礼一眼又收回视线，道:“嗯，先坐吧。喝点茶。”
说罢，陆绣便拿起茶壶给商礼倒了一杯茶。
“瞧见人了？”陆绣声音平静的问道。
商礼低垂着头，又点了两下，“见，见到了。”
陆绣拿着茶杯的手一紧，瞧着商礼周身一股子悲伤的气氛，没再问下去。转而说道:“你只有这一天休息的时间，明天秦正河应当要见你的。”
商礼声音有些哑，道:“孩儿晓得。”
“你们俩向来都是有主意的，从你回来，我便不过多参与朝堂之事。程嘤与我一样，他年纪大了，也不喜再趟这趟浑水，想安度晚年。”
陆绣语调慢慢的，却自带一种惆怅，让商礼的心又沉了几分。
“你娘我大概能猜得到你们的想法，娘也不拦着，毕竟你们一个个的都当了官，也不是三岁孩童，该做什么心里有数就好。做了选择，结果无论是喜是悲，都应该受着。”
商礼周身弥漫着低沉，没说话，干脆点了两下头，算是听见了陆绣的话。
陆绣继续说着话，“这天下，总归是你们的天下。有时候，狠心一点，也不为过。”
商礼缓缓抬起头，看着陆绣的眼睛，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不确定的开口，道:“娘的意思是……”
陆绣笑了，江南温婉的长相却生的一种豪迈和睥睨天下的气势来，道:“他秦正河都敢围剿秦漪，他的亲女儿。你凭什么不能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当然，陆绣只是提醒商礼，秦正河的死可以提上日程了，不是真的让商礼一剑杀了秦正河。
“因着这趟，你得与多少人结仇？娘了解你，了解秦漪，可其他人呢？”
“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营造的事实摆在她们面前，她们当然会不竭余力的毁掉。”
陆绣摊开事实，跟商礼讲着，“公主府对针对你，那么跟秦漪和你有共同联系的人呢？程嘤愿不愿见你？沈辽愿不愿意让沈复帮你？”
“如果你要装，就得装到死。名声这种东西，你娘我向来不在乎，毕竟到现在，还有人偷摸戳我脊梁骨呢。”
陆绣说完这一大段话，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咳了两声。
商礼见状连忙给陆绣倒了一杯茶，双手递过去。
陆绣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随后赶紧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
商礼适时的问道:“依娘所见，晚舟接下来该当如何？”
陆绣静了一会儿，还时不时的看看商礼，商礼规矩的坐着，双手扶在膝盖上，一副倾听询问的模样。
陆绣登时白了商礼一眼，嘴上骂道:“你这东西！就知道使唤你老娘是吧！”
商礼咧着嘴笑着，又一副乖巧模样，讨好般说道:“阿娘可是大晟的右相，谁人不羡慕，指点指点孩儿吧。”
陆绣嫌弃的挥了挥手，说道:“第一，当然是收势。公主府如今势微，晋王他们虎视眈眈。你要做的，就是先一步把公主府的势力握在自己手里，以免都被秦照他们夺了去。”
“当然了，短期之内，晋王他们定不会得逞。”陆绣肯定的说道。
商礼皱着眉头，疑惑不解，道:“为何？这公主府可是被三头狼盯上了。”
陆绣一言难尽的表情，抬起手敲了商礼的脑袋，声音梆梆响。
说话声也稍微大了些，道:“你是个傻的吗！真当云清她们是个花拳绣腿？一年书院里出来多少能人志士，你数过吗！”
“真当她秦漪把一个普通书院看的那么重？！仅仅是因为开放了女子读书吗！”
“朝堂上不缺人，前仆后继的有的是。秦正河他们为什么要围剿秦漪，她把人握在了手里！高官当不了，凭才能，当不上小官和地方官吗！”
商礼瞪大了眼睛，科举之事是她疏忽了，她没想到她的殿下已经将势力扩张成这般模样。
陆绣摇头道:“宋家和蒋家的女儿都在那边，我想你了解她们。”
“了解。宋芷青为人内敛安静，书院任职，备受推崇。蒋舒顷外柔内刚，足够冷静。”
商礼回想着方才公主府那一幕，蒋舒顷拦着唐婧珂的时候，她便发现，蒋舒顷冷静的过分。
“那娘认为，孩儿该怎么做？”
“所以为娘说是第一。”
商礼顿时语塞，没想到她娘的回答如此的……气人。
在商礼逐渐无奈的神情里，陆绣挑了挑眉头，眼睛里带着些笑意。这些恰好，轻易安抚了商礼的情绪。
陆绣知道，商礼这一天里经受太多了，没疯就算她福大命大。
所以，她不着调些，让商礼放松放松。
啧，她这个娘当的，真格是天底下独一份，商礼走大运了。
陆绣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道:“所以，不必担心公主府了。既然秦漪倒了，晋王他们肯定会视曾经的兄弟为对手。”
“你照常跟着大势走，错不了。但是，你还要做一件事，秦正河必死。”
“他容不下他的女儿，他的儿子也容不下他了。在身后推波助澜，无论是秦照也好，还是秦向，他们都会对秦正河动手。”
商礼有些迟疑道:“他们能这么快吗？”
陆绣肯定道:“会的，共同的敌人没了，所有人都会着急。势力小的担心势力大的，势力大的着急夺位。”
“顶多明年年末，秦正河就得死。”
商礼点头，眼下要做的事情基本已经明了。
有了目标，生活也有了奔头，够支撑她走过一段路了。
陆绣脸上带着笑，道:“琳琅，扶我起来。”
琳琅听话的搀扶起陆绣，商礼瞧着陆绣似是身体不好，立马担忧又急切的问道:“娘这是怎的了？”
陆绣嘴角微微抽搐，对着商礼白了一眼，道:“别瞎想，为娘只是等你等时间长了，腿麻了。”
商礼赶忙到陆绣身边去，扶着陆绣出了屋子。
东京这边新丧，另一头，不知名的小村庄里，有了一人的身影。
烛火随着微风摆动身影，影子映照在墙上，忽明忽暗。
“丫头，快让你林三姐过来瞧瞧，这小娘子怎得伤成这个样子。”一妇人眼含担心的看着躺在炕上的秦漪，心里是又心疼又害怕。
“行，娘，我马上去！”九、十岁的女儿立马应着，小跑去了村尾的一户人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