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之接手吴郡后迅速处置了那几个与刺客有交集的人,几日间一场刺杀案平息下去,吴郡文武官吏世家大族也放下心来。
几日后阮星竹伤势好多了,慕容冲便陪着她去会稽镜湖祭拜其母宋祎。
江南水网密布从吴郡到会稽也是一路水路航行,只不过慕容冲没有大张旗鼓,只是与阮星竹带了身边几人便乘船南下,只不过在暗地里单于台的大量人手安插在各处。
镜湖码头:
慕容冲先跳上岸,回身扶阮星竹。她肩上的纱布已拆了大半,只留层薄布裹着,动作利索了不少,却还是被他牢牢搀着胳膊。
“慢点,台阶滑。” 慕容冲低声叮嘱,目光扫过码头暗处 —— 青冥早带着人布好了警戒,几个穿着渔翁衣裳的汉子靠在船舷边,见他看过来,隐晦地颔首示意。
阮星竹笑了笑:“这路我走了十几年,闭着眼都不会摔。” 话虽这么说,脚步却下意识跟着他的节奏,指尖轻轻扣着他的手腕。
早有阮家旧仆候着,见了阮星竹,忙上前见礼:“夫人,山路都清过了,香烛祭品也备妥了。”
上山的青石板路被夜雨打湿,泛着水光。两旁的竹林长得茂密,蝉鸣声此起彼伏,倒添了几分幽静。慕容冲捡了根结实的竹杖递给她,自己则走在外侧,时不时伸手扶一把。
“我小时候我娘经常带我来这里,教我吹笛。”
慕容冲回应道:“她的吹笛得绿珠亲传,可以说是名动江左。”
两人闲聊起来,说话间已到目的地。一块青石碑立在竹林深处,碑上没有刻太多字,只 “先母宋氏之墓” 六个字,字迹娟秀,看得出是阮星竹亲手所书。碑前的石桌被擦得干干净净,显然是旧仆常来打理。
阮星竹放下竹杖,先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三躬,眼眶微微发红。慕容冲没说话,默默上前帮着摆祭品。
“娘,我来看您了。” 阮星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碑上的字迹,“今年带了个人来,您见见。”
她侧身让开,看向慕容冲。
慕容冲上前,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放在碑前,动作恭谨:“晚辈慕容冲,陪星竹来看您。您放心,往后有我护着她,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阮星竹看着他挺直的背影,鼻尖一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两人在碑前站了许久,阮星竹絮絮叨叨说着话。
日头渐渐爬到头顶,蝉鸣声更响了。阮星竹把剩下的茶泼在碑前的泥土里,轻声道:“娘,我们走了,过阵子再来看您。”
慕容冲扶着阮星竹下山,心里暗暗思索着现在已经是他表面上看来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他也在赌,试试能否钓鱼出来。
到了山脚,旧仆早已备好凉汤。慕容冲扶着阮星竹坐下,亲自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解解暑,等会儿坐船回吴郡。”
“这么急?”
慕容冲没有说话,谢安已经传信过来让他迅速回建康,苻坚这些日子一直在运输军械粮草,军队也有调动迹象,说不准今年秋冬就要南下了。
阮星竹喝了一口,清甜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她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镜湖,忽然道:“我娘年轻时,就在这湖边吹笛。”
“可惜没听过。” 慕容冲放下汤碗,“不过我听过你吹,也很好听。”
“我那点本事,都是娘教的皮毛。” 阮星竹摇摇头,眼神里满是怀念,“她总说,吹笛得用心,心里有东西,笛声才好听。”
船舱里拉着竹帘,滤去了六月的毒日头,只漏进些细碎的光。菱儿早烧好了水,正蹲在小炭炉边候着,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布茶。
青瓷茶罐是阮星竹常用的,里面装的还是洞庭春茶。
阮星竹因为自己的伤势无法为慕容冲泡茶所以特意带了茶婢菱儿。
炭炉上的水 “咕嘟” 冒泡,白汽顺着壶嘴往上冒,氤氲了菱儿低垂的眉眼。她指尖捏着茶针,正细细挑着茶罐里的碧色茶叶,动作还是往日里那般娴熟,连手腕转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阮星竹靠在软枕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芦苇,轻声道:“这茶存了快一年,还是这么香。”
“夫人、国公,今年的春茶还存了些,泡着最是解暑。”
阮星竹靠在软枕上轻声道:“难为你还记着,我这几日口淡,正想喝点茶。”
菱儿端起泡好的茶,先递向阮星竹,待阮星竹接过,才转身走向慕容冲。脚步放得极轻,可靠近时,袖中突然滑出一柄寸许长的茶针,针尖泛着乌光,显然淬了毒。
“公爷请用茶。” 她低头说着,手腕猛地一翻,茶针直刺慕容冲心口!
这一下又快又狠,全无平日的温顺。阮星竹惊得手里的茶杯 “哐当” 砸在案上,茶水泼了一地:“菱儿!你疯了!”
慕容冲早有防备,侧身一躲,茶针擦着他的衣襟划过,带起一阵凉风。他顺势扣住菱儿的手腕,指腹触到她掌心的厚茧 —— 那是常年练剑才有的痕迹,哪里是什么茶婢该有的手!
“你是谁的人?” 慕容冲眼神骤冷,手上力道加重。
菱儿吃痛却不吭声,另一只手突然抽出藏在茶盘下的短刀,反削向慕容冲的脖颈。就在这时,舱门 “砰” 地被撞开,青冥如疾风般冲进来,不等菱儿刀落,已抬脚踹在她膝盖弯。
“噗通” 一声,菱儿跪倒在地,短刀脱手飞出。青冥反手扣住她的双肩,咔嚓两声卸了她的关节。
“说!谁派你来的?”青冥抓住菱儿的脖子道。
阮星竹捂着胸口缓过劲,看着地上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声音发颤:“你跟着我三年,我待你不薄,为何要这么做?”
菱儿额头抵着舱板,长发散乱遮住脸,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倒是有几分硬气。” 慕容冲冷笑。藏得太深了,要是平常给他来这一下他躲不过去,但是偏偏在上一次刺杀余波未平的时候。
慕容冲心思一动:“传出风声,就说我被刺杀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