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建明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朝着身后的经纪人使了个眼色。
经纪人也是个机灵的，几乎是秒懂老板的意思，心里暗骂一声“我的爷，您可算知道找台阶下了”，赶紧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楚宸身边的两个女艺人。
那两个原本就有些坐立不安的女艺人，接收到经纪人的信号，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其中一个离楚宸稍近些的，连忙拿起桌上的高档红酒，动作略显僵硬地要给楚宸面前空了大半的酒杯添酒。
她的手甚至有些微微发抖，显然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把她也吓得不轻。
“哎，楚总，别…别让她们倒，我来！我来！”黄建明几乎是抢着站了起来，一把从那女艺人手里拿过酒瓶。
他脸上堆满了更加谄媚的笑容，亲自弯腰，小心翼翼地给楚宸的杯子斟满。
“楚总，刚才，真是我老黄说错话了！”
他端起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倒满的白酒杯，双手举着，姿态放得极低。
“我这人，有时候就是脾气冲，说话不过脑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这杯，算我给您赔罪！我干了，您随意！”
说完，黄建明脖子一仰，满满一杯高度白酒，眼都不眨地就灌了下去。
他放下空杯，立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楚总，这第二杯，是敬您！敬您年轻有为，眼光独到！我们这些老家伙，拍马都赶不上啊！”
楚宸斜睨了他一眼，看着他那通红的脸和略显急促的呼吸。
混迹商场多年，这种酒桌上的把戏，他上辈子见得多了，无非就是放低姿态，用自罚和敬酒来化解尴尬，寻求原谅。
他也懒得再跟这种人计较，毕竟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
楚宸没什么表情地端起面前的红酒杯，象征性地举了一下，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黄建明和他的经纪人松一口气了。
站在黄建明身后的经纪人，悄悄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刚才老板那句威胁的话一出口，他魂儿都快吓飞了！
来之前怎么说的？是求着楚总给个面子，看能不能在新项目里给自家艺人塞个角色！
结果呢？角色没谈成，差点把整个公司都搭进去！
人家是宸天集团的太子爷！是身家几百上千亿，跺跺脚燕京都要抖三抖的楚家继承人！是公认的燕京首富！
这次能约楚宸出来，还是托了关系，走了楚总他爹楚继雄那边的门路，好说歹说才成的！
自家老板倒好，上来就摆谱，还敢威胁人家路走不长？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不过……
经纪人看了一眼还在那儿强颜欢笑、准备继续倒第三杯酒的黄建明，心里又升起一丝庆幸。
还好，老板虽然有时候拎不清，但总算还知道什么叫“能屈能伸”。
这要是真死要面子硬扛到底，那星辉娱乐今天恐怕就得准备改姓了。
而坐在楚宸左右两边的两个女艺人，此刻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还想着怎么找机会跟楚总搭话、留个好印象，现在却是彻底熄了心思。
她们乖觉得像两个刚进宫的小答应，低眉顺眼，完全沦为了背景板和……服务员。
楚宸的酒杯空了，立刻就有人小心翼翼地满上。
楚宸面前的菜吃得差不多了，立刻就有人拿起公筷，殷勤地给他夹他面前看起来比较贵的菜肴。
黄建明连干了两杯白酒，又被楚宸那敷衍的态度噎了一下，酒劲上涌，脸更红了，但脑子似乎也彻底放开了。
或许是觉得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道歉也道了，罚酒也喝了，楚宸虽然冷淡，但至少没直接翻脸走人。
他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话题突破口，脸上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感，开始跟楚宸聊起了圈内的“潜规则”。
“楚总，其实吧，刚才我那话……虽然冲动了点，但某种程度上，也是这个圈子里的常态。”
“您是高高在上的大资本，可能不太清楚我们这些影视公司之间是怎么玩的。”
“说白了，就是斗！这种明里暗里的威胁、打压，太常见了。”
“毕竟嘛，影视公司，本质上就是竞争对手。”
“市场就这么大，好项目就那么多，谁不想让自家的艺人红？谁不想多赚钱？”
“所以啊，别看平时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一起参加个活动，搞个什么战略合作……”
“真到了抢资源的时候，那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当然，有时候也会搞点‘资源置换’。”
“但能拿出来换的，要么就是那种本身就不怎么样的鸡肋项目，谁接谁倒霉。”
“要么就是，这个角色或者项目确实不错，但我们公司实在没合适的艺人，或者说，这个艺人我们不打算力捧，不如拿去换点别的实在好处。”
“前者嘛，纯粹就是坑人，后者还好点，但终究是把自家不那么看重的东西，拿去当人情或者交易。”
黄建明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楚宸的脸色，只见楚宸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淡笑，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黄建明心里咯噔一下。
“楚总，您别误会！刚才我说的是普遍现象，但我这次准备跟您置换的，绝对是实打实的优质资源！”
“是一个国民度很高的大众消费品牌代言！说实话，这代言有点意思，品牌方那边给的钱不少，曝光度也绝对够。但对我公司现在有点名气的艺人来说呢，接这个，稍微有点……嗯，掉咖位。毕竟他们现在都盯着奢侈品或者高端品牌呢。”
“可要说公司里咖位合适的吧，身上又正好有同类型产品的竞品代言，合约期内，接不了。”
“这不就卡在这儿了嘛！与其让资源烂手里，或者随便给个新人浪费掉，不如拿出来，看看能不能跟楚总您这儿换点更有价值的东西。”
黄建明这话说得倒是实在，这种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的代言资源，在大公司里确实挺尴尬的。
他看着楚宸，脸上堆起更诚恳的笑容。
“楚总，说到底，今天这事儿，真是我不对。”
“我老黄，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被下面的人捧得有点高，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平时接触的，要么是求着我的，要么是跟我差不多的，大家说话都留三分情面。”
“像楚总您这样……嗯，骨骼清奇，不按常理出牌的，我这猛地一接触，心态没调整过来，说话就不过脑子了。”
这话说得，既捧了楚宸，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他端起桌上刚倒满的第三杯白酒，双手捧着，微微躬身。
“这杯，我再敬您！郑重道歉！希望楚总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完，他脖子一仰，又是一杯白酒下肚，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他胃里一阵翻腾，但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异样。
黄建明喝完，眼睛紧紧盯着楚宸，心里七上八下，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