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秦若白等人在山中修建了不少暗室地牢,这都是后来杨文他们慢慢猜发现的。
关押乱瘴谷修士的地方,就在西侧山峰,那是莫琼的山峰。
进去之后,刘暮舟竟然发现一丈见方的小屋子里,有床有桌子。
刘暮舟忍不住看向杨文,“你没给配个媳妇儿啊?”
杨文可没工夫开玩笑,“你就别打岔了,要怎么审啊?”
刘暮舟笑了笑,轻声道:“开门吧。”
杨文挥手之时,牢里的中年人同时嗤笑一声:“怎么?又要换个人审我?”
刘暮舟闻言,摆手道:“别自作多情啊,懒得审你。”
说着,一步进门,二话不说就伸手叩在了中年人头顶。
在能洞察万物气息之后,刘暮舟不知不觉的就能从一个人自身固有的气中查探他一段记忆,这段记忆不太长,撑死了也就一年多。可又不像是看光影画卷,就好像手搭在人身上的一瞬,他就能知道此人经历了什么。
只不过刘暮舟也发现了,若是神魂之中有禁制存在,那他还真就无法探查。
手搭上去的一瞬间,刘暮舟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在手搭上去的一瞬间,许多事情刘暮舟当即了然。
只不过……此人知之甚少,他记忆中与他碰面交代此事之人,只有代号,根本就没名姓。他也不是什么乱瘴谷修士,还真是杨文所说的万毒宗啊!
于是乎,刘暮舟扯来一张马扎,坐下后便跷起二郎腿,而后摘下酒葫芦,拔出塞子时,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紧接着,他望向神色平淡的中年人,微笑道:“吴迟,观景七重,一百三十一岁,没有家室。十年前与人争抢机缘不敌而身受重伤,濒死之际,有人救下了你。此后,你拜入万毒宗,成为影子一样的暗卫,专干脏话累活。三月前,你受乌木之命来此投毒,可你连乌木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是也不是?”
事实上,在刘暮舟说出他名字时,中年人已经面色大变。
中年人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你……这是什么妖法?”
刘暮舟抿了一口酒,微笑道:“万毒宗开宗立派不过十年光阴,除却宗主之外,都是各处寻来的散修。你吴迟重情义,当年宗主刁塬救了你的性命,所以你也不管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是也不是?”
结果此时,吴迟从方才的震惊之中,变得十分冷静了。
“知道了又如何?多年来我从未在宗门中现身,死了的三个都是我找来的散修,他们求财而已,都不是万毒宗修士。你没有证据,若是敢轻易寻我宗主的麻烦,我家宗主是可以去学宫告你的。”
刘暮舟笑了笑,摇头道:“真要想找麻烦,还会让学宫知道?还能给他告状机会?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你重伤恢复之后为练毒功,害了十七条无辜性命,所以你活不成了。”
中年人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我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刘暮舟撇嘴道:“我也没打算多问。”
话音刚落,剑气瞬间发出,中年人眉心当即多了个血窟窿。
只听见咣当一声,死尸立刻倒地。
刘暮舟猛地起身,而后伸手拍了拍杨文肩膀:“倘若非要将孩子带去昆吾洲,孩子才能活命,你打算怎么办?”
杨文肩头微微一颤:“这……我……我当然希望清儿活着,可是清儿现在太小了!我怕他娘亲受不了。更何况,若是跟人走了,免不了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一次,万一……万一孩子长大了,跟我们不亲怎么办?”
刘暮舟敲了敲自个儿的脑壳,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照理说,这些鼠辈出世也只是在洞天福地之外修建道场山门而已,按照张五千所言,需要药泉才能给孩子补充本源的话……”
想到此处,刘暮舟轻声言道:“烦劳带我去找金樱子,我修为太低,速度不如你。”
杨文闻言一愣,转头看了一眼被一击瞬杀的中年人,忍不住嘴角抽搐了起来。
“你这叫修为太低?”
那个金樱子都被你压得死死的,你这叫修为低?
刘暮舟无奈道:“赶紧的。”
杨文这才反应过来,于是拉起刘暮舟,往主峰住所疾驰而去。
片刻之后,杨文带着里面落在一处院外,他还特意叮嘱刘暮舟:“先别跟马晴说清儿的事,方才我叮嘱孟师弟跟金宫主了,你我别说漏嘴。”
刘暮舟点了点头:“好。”
说罢,二人并肩进了院子。
与此同时,这位曾经的贡春国公主,正端着茶壶茶碗往院中石桌走呢。
“我们也不是什么好茶之人,两位凑合一下,我马上就去做饭,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呢,一转头就看见刘暮舟了。
对于刘暮舟,当年马晴根本就没怎么多接触,直到大婚那日,她才算是真正见过了刘暮舟。
好在是多年来刘暮舟容貌没怎么变化,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马晴赶忙放下茶壶,转身笑着与刘暮舟道了个万福:“刘公子真是一如当年啊!”
刘暮舟抱拳回礼:“当年大婚之日被我捣了乱,刘暮舟给杨夫人赔罪了。”
马晴摆了摆手,“都过去的事情了,刘公子提它作甚?你们聊着,我赶紧去做饭了。”
刘暮舟道了一声辛苦,杨文也问了孩子,听到孩子睡下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而后,刘暮舟径直走向石桌,就坐在金樱子对面,金无量则是在右手一侧。
落座之时,刘暮舟已经伸出手。
金樱子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干什么?”
刘暮舟冷声道:“药虫拿来,我跟张山主聊一聊。你……怕疼吗?我真不想等我出手过后,你才不情不愿地拿出来。你少一番苦头,我少一番麻烦,大家和和气气,能行吗?”
金樱子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沉声道:“药虫需要我捣药山神树之叶去养的,是急用时传信的,不能坚持太久。”
刘暮舟笑着接过七彩蚕宝宝,笑着说道:“晓得,就是你们捣药山先人以扶桑枝嫁接而成的神桑嘛!”
说罢,刘暮舟看向金樱子。后者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法子,只好以心神联系母蚕。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道心声便沿着蚕宝宝传入刘暮舟心湖。
这种感觉十分奇特,就好像是一道蚕丝钻入心湖,声音是自蚕丝而来的。
远在千万里外,张五千言道:“这次想来是魔教教主了吧?”
刘暮舟声音平淡:“张山主猜对了。”
对面嗤笑一声:“那就请说吧。”
刘暮舟笑道:“既然你说我是魔教,那我不妨魔一魔。将药泉带来,在浠水山给杨清疗伤。待孩子过了十岁,多少懂事之后,若他愿意跟你们走,孩子父母也不会阻拦的。”
对面声音明显一沉:“你这是命令我?还是威胁我?”
刘暮舟叹道:“那就威胁威胁,想来你们这帮鼠辈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我刘暮舟的身份你们也知道了吧?那就别忘了我不光是截天教主,还是楼外楼一脉仅存的剑修!巧了,你们在昆吾洲。虽说诸位楼主应该都在闭关,但我只消修书一封,一旦他们出关,至少有三位楼主去你捣药山做客。我还就告诉你,除非你搬家去灵洲,否则到哪儿我都找得着人把你们堵死在洞天福地之中,我只要活着,你们就别想着出来混。”
张五千深吸一口气,“欺人太甚!我派人去是保护仙童,不是害仙童的!”
刘暮舟笑道:“那就各退一步,浠水山不远有座灵雾山,相距三万里上下,占地方圆数百里,比你们那座破岛大多了。你捣药山搬迁至此,杨清随你而去,如何?”
张五千明显顿了顿,他们出世太晚,能占的好地方都被占完了,他们这才寻了海上一座孤岛落脚。若是真有一座山头儿可以作为休养之地,那将来发展壮大,在天道二次复苏之时抓住更多机缘的机会也能更多。
不见答复,那就说明张五千在纠结。
刘暮舟便笑着说道:“张山主,我现在传信,那座山还能留下来,再晚可就说不好了,买下山的钱,我可以出。另外,我猜你们的死对头乱瘴谷现世何处,你们也清楚。暗中转移到瀛洲来,由明转暗,又何尝不是一步好棋?给你十个呼吸,再不答话,我就当你不同意。”
说着,刘暮舟开始倒数。
可才数到五,对面那人便长叹了一声:“买山的钱,我捣药山自己出!我们先辈不惜灭世想要做的事情,万年前被你魔教毁于一旦,捣药山绝不与你魔教有所牵扯!”
刘暮舟暗中长舒一口气,却以心声答复:“闲了与张山主慢慢掰扯这魔不魔的事情,生意既然谈好了,那就日后再见。”
将蚕宝宝递给金樱子,“喏,张山主或许有什么交代。”
说罢,刘暮舟长舒一口气,起身拍了拍杨文肩膀,沉声道:“暂时先别让孩子离得太远,年后我会让魏东过来,谈生意他更在行。”
又以心声交代了一番,杨文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退后了三步,面向刘暮舟,重重抱拳:“愿为教主效死!”
刘暮舟没好气道,“屁话!我当这个教主,是为让大家都能好好活,不是为了让谁给我效死的!”
也是此时,刘暮舟看向了金樱子。
“都跟你交代了?”
金樱子无奈道:“交代了,魔教到底是魔教,三言两语连山主都蛊惑了。”
说着,她取出一只白玉瓶。
“里面是丹药,每隔十五日服下一粒。”
说罢,金樱子起身就要离开。
刘暮舟疑惑道:“什么意思?”
金樱子冷哼一声:“我才不跟魔教打交道!”
刘暮舟嘴角抽搐不已,摇了摇头后,对着金无量言道:“一口一个魔教!无量,给这位仙子修为封了丢竹瓦城去,让她当几天凡人,尝尝人间疾苦,等咱回来了再给她解封。孟去景你好好盯着她,别让受太大欺负。”
孟去景咧嘴一笑,“好!”
金樱子猛地转身,“你敢!”
结果一道金光闪过,她当即感觉一身经络都被阻断,竟然无法运转灵气了!
一瞬间,金樱子呆立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了。
刘暮舟灌下一口酒,要不是没空,非得带着她走一走,让她瞧一瞧她嘴里的魔。不顺应天道就是魔?可凡人连刮风下雨都左右不了,难不成想要个好庄稼,想吃饱穿暖过的更好,也是魔?
哪成想正此时,金无量突然压低声音言道:“教主,别丢竹瓦城了,带着呗?怎么说也是我本家,再说她就是没经过事,心思太简单了。让她跟着去微草山庄听听故事,说不定会有所改变的。”
刘暮舟转头看了一眼金无量,几息之后,点头道:“那随你吧。”
正说着呢,金无量皱了皱眉头,而后以心声言道:“教主,青竹有事禀报。”
仅仅过去十数个呼吸,刘暮舟已然面沉似水!
一股子浓烈杀意散布开来,院中人尽数皱起眉头,也唯独金无量知道刘暮舟为何如此盛怒。
……
此时此刻青崖山上,连庸与左丘青竹等人刚刚碰面。
而胡茄,此时背着个早没了气息的女子缓步而来。她双眼猩红,眼中满是怒意。
黄芽儿凭空出现,轻轻拍了拍胡茄肩膀。
“节哀。”
放眼望去,整座青崖山,尸横遍野!
而左丘青竹手中拿着一张以百花剑意所写的纸。
纸上写着:“手段可以,你不是要问道于红尘之中,使苍生有活路、人人皆能直起腰吗?这死了的,可都是你嘴里的无辜者,敢问刘教主,可曾护住她们?方圆最近的三座城池无一人活命,世人只会记得,是因为你截天教,那些无辜者才会惨死街头的!”
左丘青竹面沉似水,她捏碎了纸张,咬着牙说道:“这些混账东西!”
而某处深山之中,有极其瘆人的声音冲着天幕高喊:“我告诉过你,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人间永远变不成你心中那个太平人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