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反应,完全在林尘的预料之中。
不等林尘反驳,龙椅之上的任天鼎,却忽然开口了。
“王爱卿,朕问你,若有一法,能让我大奉国库充盈,军粮满仓,你这个吏部尚书,是不是也能轻松一些,不必再为官员俸禄而发愁?”
王奎一愣,躬身道:“那是自然。”
任天鼎又看向赵玄素:“赵爱卿,若有一器,能让我大奉将士,以一当十,伤亡锐减,你这个兵部尚书,是不是也能睡得安稳一些?”
赵玄素眼中放光,毫不犹豫地答道:“陛下!若真有此等神器,臣愿亲自为那发明之人,牵马执鞭!”
任天鼎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看向陈文辉,声音变得意味深长:“陈爱卿,你总说体统。那朕告诉你,国家强盛,百姓富足,四海臣服,万邦来朝,这才是我大奉,最大的体统!若国力衰弱,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体统?”
他一锤定音:“林尘的第二条路,朕准了!就叫‘兴工侯’、‘利农伯’!具体章程,由吏部、户部和工部,会同内阁,共同商议!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在我大奉,只要能为国做出实实在在的贡献,无论是拿笔的,还是拿刀的,亦或是拿锤子的,朕,都赏!”
王奎和陈文辉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看到皇帝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们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林尘心中也是暗自佩服,任天鼎的魄力,确实远超常人。
他趁热打铁,说出了自己的第三个想法。
“陛下,臣以为,除了军功与科技,还有第三条路,可以作为补充。那就是商业。”
“商业?”
这一次,不仅是王奎和陈文辉,就连兵部尚书赵玄素,都皱起了眉头。
林尘正色道:“正是。比如,自我大奉推行海洋贸易之后,若有商贾,能开辟新的、稳定的西洋贸易航线,为我大奉带回巨额的财富,或是我们急需的资源。又或者,能将我大奉的商品,卖到海外,极大地充盈国库,为朝廷贡献了堪比数州一年的税收。此等功绩,虽非疆场杀敌,却同样是为国出力,是否也该给予一定的爵位封赏?”
这一次,御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如果说,封赏工匠,只是动摇了“士农工商”的排序,那么为商人封爵,简直就是颠覆了数千年来的价值观!
王奎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商人逐利,乃其本性。若以爵位诱之,恐其为求富贵,不择手段,扰乱市场,祸乱国家经济。况且,商人之位,历来为末。若其可封爵,圣贤之道,将置于何地?国将不国啊!”
陈文辉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陛下,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天下人将皆以逐利为荣,而无人再谈仁义道德!此乃亡国之兆啊!”
看着群情激奋的几位大臣,任天鼎的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他虽然是雄主,却也知道,有些事情,步子不能迈得太大。
他沉吟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林尘,你的想法,朕明白。国要强,钱粮是根本。但是……王爱卿和陈爱卿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他做出了最终的决断:“这样吧。朕,先推行你的一、二两条路!军功与科技,立刻开始制定章程!至于这第三条,商业封爵……后续再议!等海洋贸易,真正看到了成效,等天下人,都看到了商业能为国家带来多大的好处时,我们再来讨论此事,也不迟。”
“陛下圣明!”王奎和陈文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齐齐躬身。
林尘也躬身道:“陛下深谋远虑,臣,佩服。”
他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能在以军功为唯一标准的大奉,硬生生开辟出“科技兴国”的第二条路,已经是前无古人,足以改变历史的壮举了。
敲定了新法的基本框架,御书房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任天鼎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又抛出了第二个议题。
“好了,新法之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是第二件事。林尘,你此次北伐,带回来了十万乌丸战俘,还有他们的首领,水月托娅。这么多人,如何处置,诸位都说说吧。”
这个问题,同样棘手。十万青壮,既是一股巨大的潜在劳动力,也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
户部尚书陈文辉想也不想,便开口道:“陛下,依老臣看,此事简单。乌丸乃蛮夷,屡次犯我边疆,杀我子民,罪大恶极。如今既已成俘虏,便按惯例,直接充为官奴,分派到各地,修桥、铺路、开矿、筑城。既能补充我大奉劳力之不足,也能让他们用一身苦力,来赎清他们的罪孽。至于那水月托娅,一介女流,为绝后患,赐死即可。”
他的方法,简单、直接,也最符合历来的传统。
吏部尚书王奎却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陈尚书此言差矣。”王奎说道,“十万官奴,看似是劳力,实则是十万颗仇恨的种子。他们散落各地,监管困难,一旦有变,便是燎原之火。臣以为,对付草原民族,攻心为上。”
他看向任天鼎,拱手道:“臣建议,从这十万战俘中,拉拢一批,分化一批。挑选其中一些有威望、又对我大奉心存畏惧的部落首领,给予他们一些好处,封他们为‘头人’,让他们去管理其余的战俘。再将这十万人,分开关押,让他们互相监督,互相制衡。至于那水月托娅,其在乌丸各部中威望甚高,不可轻易杀之。当将其软禁于京师,作为一张王牌,用以制衡草原上可能出现的新势力。如此,方能以最小的代价,换来草原长久安稳。”
王奎的计策,显然比陈文辉要高明许多,充满了文官式的政治算计。
赵玄素也发表了看法:“王尚书之策虽好,但过于柔和。草原民族,只敬畏强者。臣以为,当效仿前朝,将其中最精锐的战士挑选出来,打散编制,组建一支‘归义军’,由我大奉将领统帅,让他们去打更北边的蛮子,以夷制夷。剩下的老弱,再充为劳役不迟。”
充当奴隶、分化拉拢、以夷制夷。
三位尚书,从各自的角度,提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方案。
任天鼎听完,不置可否。他将目光,最终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年轻人。
“林尘,他们三人的看法,你都听到了。”
“现在,朕想听听你的看法。”任天鼎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十万战俘,是你亲手打败,亲手俘获的。如何处置他们,你,最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