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孕妇重重冷笑一声,视线傲然扫过众人。
“就凭你们,也配质问我?”
“你们中原有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今日算是领教了。”
说罢,她昂着头再不看任何人。
军眷们彻底被激怒,场面一度失控。
“你拐了我女儿,还我女儿!”
顾喜喜刚到近前,也没看情是谁激愤中撞到了那个孕妇。
两个北离人显然没料到事态突然如此。
孕妇踉跄着向后摔去,年长的妇人想去拽住她,却没能站稳,自己也跟着摔倒。
周遭有了一刹那的安静。
紧密的人圈松动了一些,让顾喜喜和吕晶得以看清里面的情形。
年长的妇人倒地后顾不得自己,立刻翻身爬起,焦急地说着什么。
看她的样子猜测,应该是询问那孕妇情况如何。
孕妇在年长妇人的搀扶下,缓缓坐起。
她低着头,一手捂着腹部,坐了许久都没站起来。
在场都是女人,多少都会有些感同身受。
其实大家也没打算对一个孕妇动手。
有人担心地看着孕妇,却又不愿相信这些北离人,“那大娘自己的身子帮她垫着,她明明没摔的多重,该不会又是装的吧。”
还有人不放心,却又语气凶巴巴问,“哎,你没事儿吧!”
这时,孕妇忽然弯下腰紧紧捂着肚子,表情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年长的北离妇人大惊,抬起头朝众人颤抖着哭道,“救!救救!”
她说着转过来不住地磕头,额头在土地上磕出了轻响。
察觉孕妇可能真出事了,军眷们还在愣神间。
顾喜喜已经拨开人圈,三两步迈到孕妇跟前。
“我看看。”
她简短地说,蹲下先摸了摸孕妇的裙子,没有破羊水。
然后她去抓孕妇按在地上的那只手,却遭到抵抗。
北离孕妇扭着手腕,倔强地不肯让顾喜喜触碰。
这种危急关头,顾喜喜也没什么好脾气,“不想一尸两命就别乱动。”
孕妇定定地瞪着顾喜喜,终究却是不再挣扎。
顾喜喜虽然不会把脉诊断,但她至少可以脉搏的频率判断孕妇的状态,以及孕妇是否已经到了临盆的关头。
只见她屏气凝神了片刻,扭头向众人说,“她没到足月生产的时候。”
“只是动了胎气,此刻还很危险,实在不宜走动。”
“大家能否帮把手,把她抬回住的地方。”
军眷们如梦初醒,各自急匆匆跑开。
村里有一些军中退下来的物资,其中就有一副木制担架。
很快就有人找来了担架。
两个壮实的女人一前一后抬着停在孕妇旁边。
她们催促还在迟疑的两个还在愣神的北离人,“看着干嘛,快帮把手扶你家人上来啊!”
年长的妇人确信这些人的友善并不是假的,急忙跟大家一起扶孕妇躺上担架。
眷属村西边。
军眷们久违地走进这间空屋,发现原本破败脏乱的屋子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
原本里面就有木床、板凳之类得家具还凑合能用。
被两个北离女人收拾之后,竟然也像个家的样子。
众人小心翼翼将孕妇放在床上。
她两腮的筋络凸起,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年轻的枣花忍不住说,“你觉得疼就叫出来,都是女人,别不好意思。”
“生了孩子,本来就容易牙根儿酸疼,你可别先把自己的牙咬坏了。”
枣花去年头胎就是一对双胞胎,若不是老郎中的药,她差点难产。
所以她对女子的孕育之苦很能感同身受。
北离孕妇看了眼枣花,带着尖刺的眼神仿佛软化下来。
“我没事,这点疼还受得住。”
吕晶飞快地跑进来,怀里抱着个大包袱。
边喘着气说,“来了来了,药来了!”
“还有东家,你的针包!”
这一包袱都是老郎中亲自配的药。
虽然这段时间西北军的军医相对有了些空闲,时不时也可到眷属村看诊。
但军医不擅长妇科。
所以顾喜喜还是想着为军眷们备下几种常用药。
而老郎中考虑了女子最常见的几种急症,分别制了成药,方便她们使用。
其中,固气安胎丸,正适应北离孕妇的症状。
顾喜喜展开针包,边让人烧水,切一片姜,煮成一碗淡姜水,再拿两颗药丸化开。
即刻便有几人分工去做。
大家齐心协力下,一顿饭的功夫过去。
孕妇在施针、服药后,神情明显不那么痛苦了。
顾喜喜摸了摸脉搏,心率也稳定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说,“药丸我留给你三天的份。”
“今晚继续吃,每次一丸,一日两次,连吃三天。”
“用药的方法你们刚都看见了,这三天卧床静养即可。”
看着顾喜喜递来的药包,孕妇说了声多谢。
但她自己并不动手,由那年长的妇人双手接过。
孕妇说,“刚才我看到你拿的是两颗药丸。”
顾喜喜有些好笑,“的确,这些药是为我的朋友们准备的,本来没你的份。”
“我也舍不得给你太多。”
“但你放心,我既然给你用药,我就不可能乱用。”
“一次一颗是正常用量,方才你情况紧急,为急救才用了双倍的量。”
孕妇示意年长妇人扶自己坐起来。
她定定望着顾喜喜,突然双手在胸前交叉,弯腰行了一礼。
“对不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喜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清楚怎么回事就好。”
孕妇郑重道,“依娜,我的名字。”
“姑娘医者仁心,救的我母子性命,我以自己的性命向真神立誓。”
“若我平安归家,必定报答姑娘的恩情!”
顾喜喜怔住。
情势如此,她本是顺手相帮。
没想到此人竟然会用性命发誓将来报恩。
有军眷了解北离人的习俗,低声在顾喜喜耳边说,“我听说,他们北离都信仰那个真神,就连大王都要跪拜真神。”
“她能对真神发誓,感觉像是真心的。”
顾喜喜明明救了人,对依娜的态度却冷淡起来,“我不是什么医者。”
“你也不必报恩,等你平安生产离开大业,应该就不会再见面了。”
依娜看顾喜喜要走,忙追问道,“我还不知恩人的姓名。”
已经走到门口的顾喜喜无声叹气,本来不想说的。
她扭头笑了笑,“顾喜喜。”
回到村里,吕晶走着说,“她要报恩,你就随她去呗。”
顾喜喜道,“她或许不是个普通的北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