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却被人轻轻握住了脚踝。
“别动。”顾有为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再泡会儿。”
顾有为坐在床尾的小凳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掌心粗糙的茧子正摩挲着她脚底的穴位，力道恰到好处。
“不用这样……”江桃慌忙要抽脚。
顾有为按住她乱动的脚，拇指抵住她足心的穴道。
“别乱动。”
江桃耳根发烫。这样直白地被人伺候洗脚还是头一遭。她窘迫地抓着被单，脚趾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你……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江桃试图缓解尴尬。
顾有为终于抬头，眼下挂着两轮青黑：“上个月。中医馆的老先生教了几个穴位。”他指尖沿着她脚背凸起的青筋轻轻按压。
话没说完，江桃突然倒抽一口气——顾有为按到了一个特别疼的点。他立即放轻力道，却见江桃已经红了眼眶。
“这里，”他又试探性地碰了碰那个位置，“扭伤了？”
江桃咬着唇点头。顾有为沉默地取来毛巾，将她双脚包住擦干。晨光里，江桃这才看清自己的脚——脚踝处泛着淤青。
“转过去。”
顾有为突然说。
江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轻扳过身子。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后腰，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股熨帖的热度。
“这里，还有这里。”顾有为的指尖在她腰椎两侧游走，“哎，肌肉都僵了。”
江桃僵住了。那双惯手此刻正用专业按摩师的手法揉开她紧绷的肌肉，酸胀感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
“忍着点。”顾有为的声音贴着她耳后响起。
话尾化作一声叹息。江桃感觉后颈一热，是顾有为的唇轻轻贴在那里。这个不带情欲的吻让她突然浑身发麻。
“兰雪说……”顾有为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妈妈身上有股线香的味道，闻着就能睡着。”
江桃想起女儿总爱趴在她背上嗅来嗅去的样子，胸口软成一片。她放松身体靠进顾有为的怀里，任由那双神奇的手解开她每一处疲惫的结。
“有为，”她突然转身，捧住丈夫的脸，“你胡子该刮了。”
顾有为低笑出声，下巴蹭过她掌心：“终于舍得看我了？”他眼底的血丝在灯光中无所遁形，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江桃内疚地去摸他的眼角，却被他捉住手腕。顾有为凝视着她伤痕累累的手指，突然低头将一个吻落在她指节最严重的变形处。
气氛越来越暧昧。
“我订了苏州饭店的早餐。”他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鲜肉月饼和鸡头米甜粥，七点送到，你先睡一会吧。”
江桃知道这是顾有为的体贴——鲜肉月饼要排两小时队，鸡头米更是这个季节的稀罕物。她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要下床：“我得给晓芸打电话，那批金线……”
顾有为从床头柜拿起她的记事本，“我来给你打，你歇着吧。”
江桃被顾有为强行按回了床上。
“我……”
顾有为只是耸耸肩，起身去倒洗脚水。江桃望着顾有为的背影——驼色毛衣肩头还沾着几根头发。
浴室传来水声时，江桃赤脚踩在地毯上。她悄悄推开虚掩的浴室门，看见顾有为正弯腰清理脸盆里的艾草残渣，侧脸在晨光里棱角分明。
“顾有为。”她靠在门框上轻声唤道。
顾有为回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妻子从背后抱住。江桃把脸贴在他脊背上，隔着毛衣数他的心跳。
“怎么了？”顾有为僵着身子不敢动。
江桃摇摇头，呼吸间全是丈夫身上的味道。
“脚……”顾有为突然紧张起来，“地上凉……”
江桃突然起了坏心，她突然坏笑起来，把冰凉的脚踩在顾有为的拖鞋上。
“这样就不冷了。”
顾有为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他转身把江桃抱上洗手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镜子里映出两个人依偎的身影。
他们背后是窗外的路灯光彩。
“江老师，”他故意用正式的语气问，“今天有什么指示？”
江桃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那个熟悉的肩窝：“我想吃你煮的酒酿圆子了。”
顾有为失笑：“行，你先去睡吧。”
江桃睡醒之后，发现顾有为已经不见了。
桌子上是还冒着热气的鲜肉月饼和鸡头米甜粥，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
她摇头失笑。
洗漱完吃完早饭之后，她就马不停蹄的来到了绣坊姑娘暂住的招待所。
江桃检查倪雨礼服的最后一处针脚。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丝绸上，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赵老师的礼服熨好了。”晓芸站在她的身后，轻声提醒，手里捧着那件藏青色中山装，“要不要现在装箱？”
江桃没抬头，食指轻轻抚过花瓣边缘：“再等等。“她突然皱眉，“这里有个线头。“
晓芸凑近看，只见江桃正用镊子夹起一根几乎不可见的金线头，长度不超过半毫米。这已经是今天早上第五次“最后检查”了。
“江老师。”
小雨怯怯的走过来。
“李娟老师的荷花裙摆……”
江桃立刻起身，动作太急导致眼前一黑。她扶着绣架缓了缓，才走到那件夏之梦礼服前。这件杰作此刻平铺在长桌上，裙摆的立体荷花栩栩如生。
“第三层花瓣的渐变色……”江桃弯腰凑近到几乎贴上面料，“是不是比样衣浅了半个色号？”
小雨咬着嘴唇不敢答话。实际上没人能看出这点细微差别，除了江桃。
“拆了重绣。”江桃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工作室的空气凝固了，“还来得及。”
“江老师！”晓芸忍不住劝阻，“明天就要送央视了，而且……”
“我说，拆了重绣。”江桃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吓人。
工作室陷入死寂，只有剪刀拆线的细微声响。江桃亲自上手，指尖因为过度疲劳微微发抖。当她拆到第十七针时，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妈妈！”顾兰雪像只小蝴蝶似的扑进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爸爸让我送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