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歌赋：若水
夜色渐深，四方镇的街道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倾乐坊作为镇上最负盛名的乐坊，此刻更是热闹非凡。
坊内演舞台上，琴音袅袅，舞姿翩翩，而在这座偌大的演舞台下方，早已经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精彩绝伦的表演，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楚倾乔装打扮了一番，端坐在三楼的一间雅阁之中，目光静静地落在高台上，等待着温若水登台演出。
这时，诸葛霸天的声音从魂元珠中传来：“老弟啊，人家姑娘可是对你一片痴心呐！这落花有意，你这流水就不能稍稍分一点给人家？ ”
楚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道：“老哥，你这说话的水平，真是越来越有味了啊！”
“切，少跟我打马虎眼儿！”诸葛霸天不满地嚷嚷道。
楚倾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正如你所言，‘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这本就是世间常态。既然让我遇上了，顺手帮一把又有何妨。而且，我也从未想过要她回报什么。”
诸葛霸天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哎哟哟......你这人格还真是高尚啊，换成是我，绝不会让这种机会从指缝中溜走。”
楚倾眼神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道：“我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需要那种时时刻刻都能够陪伴在身边的人。而我注定一生瓢泼，又何必给她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
诸葛霸天轻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说道：“老弟啊，我挺好奇的，你遇到的那些女人，究竟哪一个真正走进了你的内心？！”
听到这番话，楚倾眉头一挑，刚要开口回应，就听到诸葛霸天继续说道：“嘿嘿嘿......老弟，你先别说，让老哥猜一猜！”
楚倾心见状，应声道：“行啊，说吧！”
诸葛霸天双手抱胸，缓声说道：“首先，你那位一直心心念念的王阿妹，咱就不提了。此女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这辈子怕是没有人能取代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了。”
说到这里，诸葛霸天琢磨了片刻后，继续说道：“以老哥活了八世的独特见解来看，天元宗的上官慕青，我虽然没有见过，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基本可以排除在外；
骆雪莹的话，虽说她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但她更为看重的是利益得失，并不会做出那种头脑发热的蠢事。要论性格方面的契合度，骆雪莹更适合你这种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希望的；
至于蒋妖妖，纯属那种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的脑残。若不是拼死替你挡下了一招，这辈子她都走不进你的内心。嘿嘿嘿......老弟啊，老哥说得准不准？”
听完诸葛霸天的这番长篇大论，楚倾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内心早已风起云涌，久久无法平静。
不得不承认，诸葛霸天八世为人，果然有两把刷子，基本上都让他说中了。
楚倾稍稍定了定神，说道：“一派胡言！”
“切，死要面子！”
与此同时，舞台的休息区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气，混合着几分清雅的熏香。
温若水静静地端坐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她的手中握着一支细长的眉笔，轻轻描画着自己的眉梢。
镜中的她，容颜清丽绝俗，眉目如画，唇色淡雅，仿佛不施粉黛便已倾国倾城。
然而，那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中，却隐隐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伤，似乎心中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
侍女小翠轻步走到温若水的身后，看着镜中的温若水，忍不住赞叹道：“小姐，您今天真美！”说着，将手中的白色纱衣捧到温若水面前。
温若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回应道：“小翠，衣服放下吧，我自己来就好。”
小翠点了点头，将纱衣轻轻放在一旁的衣架上，随后静静地退了一旁。
温若水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唉……过了今晚，所有的一切都会画上句号了吧……”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又仿佛是在与镜中的自己对话。
温若水站起身，走到衣架前，伸手取下那件白色纱衣，纱衣轻盈如云，仿佛一触即碎。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坊主，该您上场了！”
“我知道了！”
温若水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思绪压下，转身走向了舞台。
舞台上，琴声戛然而止，舞者们纷纷朝着两边退了下去，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屏息凝神，等待着今晚最后一场演出，也是最令人期待的表演。
片刻之后，一阵悠扬的乐声缓缓响起，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间。随着乐声，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帷幕后翩然走来。
只见温若水一袭白衣，宛如仙子降临凡间，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哗！”
台下顿时沸腾了起来，喝彩声、掌声如同山呼海啸般响彻整座倾音坊。
温若水手中抱着一把古琴，缓步走到舞台中央，轻轻坐下。
她抬起头来，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顶层正中间的一间雅阁。
那是东方飞常坐的位置，只要她登台演出，东方飞几乎都会出现在那里。
即便他不来，那扇正对着演舞台的窗户也必然是敞开的，仿佛是为了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然而，今日，那雅阁的窗户却紧紧闭合着。
温若水见状，不由得柳眉微皱，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按理来说，东方飞不可能缺席今晚的演出。而且，夏瑶和田霖也无端失踪了。难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带着满心的疑虑，温若水纤指轻拨琴弦，琴音如流水般流淌而出，瞬间将所有人的心神都吸引了过去。
温若水定了定神，娇声说道：“一首《若水赋》，献给大家！”
“青丝绾月，素衣凝霜，独坐琼台兮抚瑶光。
冰弦泠泠，诉尽寒江，孤鸿去远兮天苍茫。
眉间烟雨，眸底秋凉，一曲未终兮夜未央。
指落惊风，声断柔肠，碎玉溅空兮泪千行。
昔年山门烬，血染白衣裳，故人踏剑破长夜，余我独向红尘藏。
琴底埋旧誓，弦上覆新伤，玲珑心付玲珑曲，一寸相思一寸荒。
楼外千山雪，人间万盏觞，君影迢迢隔星河，我魂寂寂守寒窗。
落花逐流水，浮云掩残阳，此情若问归何处？弦断余音绕空梁。”
一曲终了，整座倾音坊村陷入余烬般的寂静。
烛火摇曳，映照着台下千百张如痴如醉的面孔，似乎沉浸在美妙的歌赋中无法自拔。
有人握着酒盏的手僵在半空，琼浆自杯沿滴落亦浑然不觉；有人发间珠钗微颤，泪光沿着脸庞悄然滑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空荡荡的舞台，似乎温若水仍在那抚琴清唱。
直到悬挂在楼顶的铜钟发出阵阵嗡鸣声，众人才如梦初醒。
“这……这便结束了？”有人颤声呢喃着。
一名老妇以袖擦泪：“妾身听遍九洲琴师，此曲当称绝响！”
几名年轻人微醺着说道：“都说温仙子琴音如梦如幻，今日方知传言非虚啊！”
............
夜色深沉，倾乐坊的喧嚣渐渐远去，温若水独自一人穿过幽静的长廊，回到了她的小院。
院中月色如水，竹影婆娑，清冷的夜风拂过她的衣袂，带来一丝凉意。
温若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伸手推开屋门，脚步却忽然一顿。
只见园中，东方飞带着十几名族人神情惶恐的跪在地上。
刚见到温若水，所有人纷纷膝行几步，声音颤抖地说道：
“温仙子，求你救救我们！”
"；温姑娘！求你与我们签下主仆契约！”
温若水顿时呆若木鸡，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温若水才稍稍有些回过神来，深深吐出一口气，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淡然地说道：“东方家主，你这是何意？”
东方飞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之色：“温姑娘！天亮之前，若是不与你签订主仆契约，我等神识内的精神烙印便会自爆，我们……我们都会死！”
温若水眉头微蹙，喃喃说道：“是谁做的？”
东方飞连连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是个光头和尚！温姑娘，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妄图逼迫您与我结为道侣。
还望温姑娘大发慈悲，放我等一条生路，从今以后，东方家愿为您效犬马之劳，绝无二心！”
温若水心中一颤，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神，发了疯似地冲了出去，对着漫天繁星大声喊道：“公子！我知道你在这里！求你出来见我一面！见我一面啊！”
温若水的呼喊声撕破了宁静，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期盼，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情感都倾泻而出。
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双手紧紧攥住衣襟，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有感激，有疑惑，有思念，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痛楚。
然而，夜空依旧寂静，楚倾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只有风声轻轻拂过，带着几分凉意，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
温若水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双腿一软，缓缓跪倒在地。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公子……你救了我，护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见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温若水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她知道，自己与楚倾之间的缘分，或许早已注定无法再续。
可她的心中，却始终无法放下那份执念，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过了许久，温若水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朝着屋内走去。
“若水……对不起……”一声低于叹息的声音，随风飘散在夜空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楚倾独自漫步在四方阵的街道上，夜色笼罩下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诸葛霸天难得收起了笑脸，正色道：“老弟，真不去见她一面？”
楚倾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回应道：“不去了，何必徒增烦恼！”
诸葛霸天皱了皱眉，意味深长地说道：“那首《若水赋》，值得你见上一面。”
听到这番话，楚倾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望向倾音坊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道：“一首《若水赋》，还你一生荣华！”
夜风拂过，带着几分凉意，日后，她会明白，有些事，注定无法强求。
楚倾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而那首《若水赋》，也随着他的离去，化作了一段无法触及的回忆，永远埋藏在时光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