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雨丝忽然密了起来，簌簌地砸在积水里。
上车的地方离廊檐还有段距离，李和盯着湿漉漉的地面，扁了扁嘴：\"这积水，一会儿鞋又该湿了。\"
话音未落，小姑娘已经熟练地蹦上李本的后背，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哥哥背我~\"
\"行，上来吧！\"李本托住妹妹的膝弯，稳稳当当地背着她往前走。
苏怡笙望着兄妹俩的背影，雨雾中李和的马尾辫一晃一晃的。她忽然有些恍惚——如果，如果她和乔楚覃也能这样光明正大的，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像雨滴落入心湖，激起一圈隐秘的涟漪。
车门\"哗\"地一声被推开，乔楚覃几乎是冲了下来，额前的碎发还滴着雨水。
\"笙笙？\"
李本狐疑地挑眉：\"你咋回来了？找苏怡笙？\"
乔楚覃的目光越过他，在看见苏怡笙的那一刻，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你怎么不接电话？\"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腕时，声音已经染上焦灼，\"笙笙？笙笙？\"
连唤两声都没有回应。乔楚覃微微俯身，正对上她雾蒙蒙的瞳孔——那种熟悉的、涣散的眼神又出现了。
他喉结滚动，放轻声音：\"宝宝？\"
\"嗯？\"苏怡笙像是突然从深水里被拽出来，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在的。\"她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矿泉水瓶，塑料发出轻微的咯吱响。雨幕中，没人注意到她指甲早已掐进了掌心。
\"你怎么了？\"乔楚覃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苏怡笙抬眼，目光落在不远处泛着微光的水洼上，声音轻得像羽毛：\"有积水。\"
\"啊？\"乔楚覃一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随即失笑，\"这有什么，我背你过去？\"说着已经半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好。\"苏怡笙乖乖趴上去，却在双手环住他脖颈的瞬间突然僵住。她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直起身：\"哥哥，不能背。\"
乔楚覃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回头，看见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慌乱。
李本兄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此刻只有路灯见证着少女急促起伏的胸口，和那句几不可闻的：\"...会被看到的。\"
乔楚覃的目光扫过远处树丛间若隐若现的闪光灯，眉头微蹙。他直起身，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苏怡笙的额头：\"宝宝，你看着我......\"
\"嗯？\"苏怡笙仰起脸，路灯的光晕在他睫毛下投落细碎的阴影。她看清了他眼底翻涌的担忧，忽然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恭喜哥哥得冠军呀！\"
后退半步时，她已恢复平常的模样，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我们回去吧。\"
乔楚覃感受着手臂上微微发颤的力道，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些。
雨声渐密，盖过了远处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苏怡笙的指尖在他袖口悄悄收紧，像抓住一根浮木。
一进酒店大堂，肖指导和几个队员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写满担忧。
\"小妮儿，你去哪儿了？\"肖指导眉头紧锁，语气里是掩不住的焦急。
\"手机咋又不接啊？\"队医大姐忍不住数落，却还是第一时间把外套披在了苏怡笙肩上。
几个小队员怯生生地凑过来：\"笙笙姐......\"却在撞上乔楚覃眼神的瞬间，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苏怡笙回头瞥了一眼，用手肘轻轻捅了捅乔楚覃的腰侧：\"你干嘛？\"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带着嗔怪的鼻音。
乔楚覃这才收敛了神色，抬手揉了揉鼻梁，喉结滚动了一下：\"......担心你。\"他接过队医递来的毛巾，动作自然地搭在苏怡笙还在滴水的发梢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耳垂。
\"别凶人家小孩儿~\"苏怡笙仰起脸，湿漉漉的睫毛下眸光流转。
乔楚覃翻了个白眼，俯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谁是小孩儿？在我这儿只有你是小孩儿！\"
几个小女孩局促地绞着手指，低着头不敢出声。
苏怡笙悄悄扯了扯乔楚覃的袖口：\"你别这样~\"
乔楚覃微微顶腮，下颌线绷紧了一瞬，但终究没再说话。
夜色渐深，庆功宴的喧闹声在走廊尽头若隐若现。乔楚覃指节轻叩着桌面，又一次瞥向腕表。
\"楚覃，拿了冠军你不得喝一杯？\"队友举着香槟凑过来，杯壁上的气泡正噼啪炸裂。
他摆了摆手，玻璃转门映出他匆忙起身的身影：\"你们尽兴。\"外套搭在臂弯时，手机屏幕已经亮起。
\"笙笙，你们庆功宴结束了么？\"
电梯镜面里，他看见自己眉心的褶皱。
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挲的细响，苏怡笙的声音像蒙在羽绒被里：\"我没去。\"
电梯数字不断攀升，乔楚覃的指节无意识敲打着金属扶手：\"你咋没去呢？\"
\"我头疼，就没去。\"她的尾音突然一颤，像是被什么惊动。
叮！
23层的提示音响起时，乔楚覃已经大步流星：\"开门。\"
走廊地毯吞没了脚步声，唯有他抵在门板上的掌心能感受到，猫眼后那道倏然暗下去的阴影。
房门缓缓打开，苏怡笙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发丝凌乱地贴在泛红的眼角。
\"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
乔楚覃侧身进屋，反手带上门，指尖轻轻捧起她的脸。暖黄的壁灯下，他看清她睫毛上未干的湿意：\"偷偷哭了？\"
苏怡笙把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没有哭，就是困......\" 说着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哥哥，你抱抱我~\"
乔楚覃收紧手臂，掌心抚过她单薄的脊背：\"我在呢。\"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等回华京，我们回家休息半个月好不好？\"
怀里传来小猫似的哼唧：\"嗯~\"
\"手腕还疼吗？\"他轻轻托起她的左手。
\"疼~\"她下意识缩了缩，却被他温柔地扣住指尖。
\"我看看......\"话未说完，就感觉怀里的人突然软绵绵往下滑。苏怡笙仰起脸，湿漉漉的眼神像浸了水的月光：\"哥哥，我好困......你抱我睡好不好？\"
乔楚覃呼吸一滞，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稍稍松开她，望进她雾蒙蒙的眼底：\"宝宝，你说的不舒服......不是身体对不对？\"
苏怡笙攥紧他的衣摆，把脸重新埋进他颈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嗯~\"
这一声像羽毛落进深潭，激起他胸腔阵阵酸胀的涟漪。
“你是压力太大了，还是说······”
“乔楚覃，等我们退役就公开好不好？”
乔楚覃的呼吸骤然停滞，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下意识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苏怡笙仰起脸，潮湿的睫毛下眸光清亮如星。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声音轻却坚定：\"我说，我想公开，想结婚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队服上的国旗刺绣，\"不是现在...是等我们退役后。\"
“如果，我比你早退的话。我就等你~”
乔楚覃额前与她相抵，“宝宝，我在。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在！”
“嗯~我知道。”苏怡笙贴上他的胸膛，“乔楚覃，我睡不着！”
这一晚，乔楚覃另外去开了一间房。
苏怡笙也终于在半个月里睡到了一个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