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舟的面容非常憔悴,身形也瘦了一大圈,眼下挂着两团青黑,显然是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
他勉为其难地笑了下:“皇兄不要这么说,这一切都是命,我已经认命了。”
李暄合很是心疼,伸手抱了他一下,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谢贵妃那边暂时还动不了,但我可以向你承诺,等将来一定会帮姜美人讨个公道。”
“我知道的,我可以等,无论多久我都能等。”
李暄合放开他,温声道:“我来这之前去见了父皇一面,父皇怜惜姜美人红颜早逝,下旨追封她为柔妃,她的身后事以妃制来办,等下就会有人前来宣旨。”
李柏舟面露感激:“多谢皇兄。”
“还记得当年母后去世时,你安慰我的话吗?”
李柏舟点了点头。
“现在我也要告诉你,你虽然失去了母妃,但你还有我这个兄长,我会一直护着你的,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李柏舟眼眶红红的:“好。”
李暄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保重好身体,快些振作起来。”
“嗯。”
小太监上前一步,低声提醒:“太子殿下,太医叮嘱过您病情未愈,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若是吹了风着了凉,病情肯能会反复发作的。”
李暄合表示无妨,他没那么娇弱。
李柏舟劝道:“皇兄能来看我,我心里已经很是感激,你若因此而病情加重,那我便万死难辞其咎,你还是听太医的话,回去好好养病吧,来日方长,以后我们兄弟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相聚,不用急于这一时。”
“也对,等我病好后,再请你到太子府好好聚一聚。”
李柏舟插手弯腰,恭送太子离开。
等人走后,李柏舟直起腰,脸上的感激之色仍在,但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他眼中一丝温度都没有。
很快便有内侍太监前来宣旨,正式追封姜美人为柔妃。
李柏舟接过圣旨,跪地俯首,叩谢皇恩。
待到夜深人静时分,灵堂内只剩李柏舟一人,他将圣旨放到灵位前,嘲弄道:“母妃,你被谢贵妃欺辱至死,父皇却连看都不来看你一眼,到头来就只用这么一道圣旨把我们母子给打发了。”
此时没有外人在旁,李柏舟无需掩饰,心中的怨恨展露无遗。
“你生前总跟我说,皇后和太子是好人,哪怕你快死了,你都还要劝我好好听太子的话,可是听话有用吗?我听了十四年的话,结果我成了个废物,我连你的性命都保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母妃,我不想再当个听话的废物,我想争一争,那太子之位他们能抢,我为何就不能抢?”
寂静的灵堂内,无人能回答他的提问。
李柏舟后退两步,对着灵位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母妃,希望你能谅解我。”
燕辞晚静静旁观这一幕,她心里清楚,在姜美人死去的那个晚上,李柏舟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不会再卑微地求人,他要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人心中的欲念一旦萌芽,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时光飞逝,李柏舟迅速长大,燕辞晚一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时常出入太子府,他将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变化,在所有人眼中,他始终都是那个跟在太子身后的小跟班。
李柏舟认识了李暄合门下最杰出的六位人才,分别是燕珩予、徐寒时、周南叙、杜云照、谢檀玉、朝远之,他们六人再加上李柏舟,被世人合称为太子府七骏。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李柏舟发现朝远之心怀不满,于是他私下里经常邀约朝远之喝酒吃茶。
彼时朝远之才二十出头,正值年轻气盛,心里有许多抱负,可他却只能在鸿胪寺内当个小小的主事,每日都要因为一些鸡毛碎皮的琐事跟那些番邦异族扯皮,烦都要烦死了,李柏舟请他喝酒,他欣然前往,只当做是工作之余散散心。
酒桌上,朝远之喝得醉醺醺,嘴里一直在念叨自己怀才不遇。
李柏舟一边给他斟酒,一边附和道:“是啊,你不比谢檀玉、周南叙他们差,为何他们却能身居要职,而你却只能当个小小的主事,这于你而言实在不公。”
朝远之愤愤不平:“你也觉得我不比谢檀玉和周南叙差吧,我们三人年纪也差不多,又一同在太子门下效力,为何他们的官职都比我高?我这心里是真不服气啊!”
李柏舟劝道:“太子皇兄只是没有看到你的才干,才没有重用你,等将来有机会了,你好好展现一下实力,让太子皇兄知道你的能力和忠心,自然会加大力度提拔你的。”
“机会?何时才能等到这个机会啊?”
李柏舟微微一笑:“耐心等待,我会帮你的。”
朝远之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五殿下,你真是个好人啊!”
李柏舟话锋一转:“听说突厥使团来到长安了,你见到他们了吗?”
“见到啦!”朝远之喝得太多,说话都有些大舌头。“那些突厥人粗鲁得很,一点都不懂礼数,也就带队的家伙还算有点有眼力劲。”
“我记得他们这次带队的人是突厥七皇子。”
“对对对,就是他,他说自己很喜欢大业文化,特意请了个大业人当老师,从小就学习大业文字,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大业官话,这次我们就是跟他直接对接的。”朝远之说到这儿打了个酒嗝,然后冲李柏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五殿下见谅哈。”
李柏舟表示无妨,他又为朝远之斟满酒杯,继续道:“我对这位突厥七皇子早有耳闻,听说他很不简单,不知远之兄能否为我引荐一番?”
“好说,回去我就跟突厥七皇子说一下,只要他点头,我立马就介绍你们认识。”
“我身份特殊,面见突厥七皇子一事须得保密,以免让外人知道后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
朝远之举起酒杯,笑呵呵地道:“我明白,这事就你知我知,保证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李柏舟也举起酒杯:“多谢远之兄,我先干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