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见过道盟阴暗面的的少年们有不少都认为：人类和妖怪势不两立、有你无我！
毕竟在他们眼里所见、耳边教导都是这般说的。
然，事实并非如此。
北山，一直是有人类的。
或许占不得北山人口的三四成，但总归是能见到不少，只不过处境好不到哪儿去便是。
大多都是大妖、妖王们手底下的奴仆，且，是人类一代接着一代传下去的奴仆。
尤以北山南域之地为盛。
偶尔看到一二法力傍身的修士，却也过的较为惨淡。
甚至在看见他们时眼中毫无在北山遇见同类的欣喜，反而满是警惕之色。
例如现在的一口开顶洞穴中遍布神态麻木，几乎是无意识挥动手上工具开挖矿石的人妖奴仆。
最令人不解是，看守在入口的守卫，竟是数名怀抱法宝的人类！！
除此二人，另外两个口子也站着或人或妖的守卫，里面更是有数十人妖监工负责把控全场。
但，说是监工，实则就算看见有人或者妖偷懒，他们也不会过多责问，只会在其休息太久时出声提醒一二。
尤其在面对体力方面不如妖怪的人类时，他们的态度更为缓和……
只因历经二百余年，这儿的人类自有意识开始便为奴身，早已没了反抗的意志……
至于有天赋能修习法力的，则是拥有上升空间，能担任监工、守卫等。
天赐‘华服’，鱼跃‘龙门’！
这，也是所有人类奴仆乃至妖怪奴仆的梦想……
一面相粗犷、披一身黑衣，本以为今日又会如往常一般无聊度过的人类监工打着哈切抱着铁鞭，靠在墙壁上半阖眸子小憩。
下一刻，不经意间睨见角落多了个坐在地上偷懒的奴……
不，这穿着……不是奴仆！
好年轻，这等年纪便能得到主人们的认可赐下华服，当真了不得！！
作为前辈，监工那原本开始危险起来的眸光瞬间柔和下来。
他松开抱着的手，抬步走向抱着剑、垂着眸子、一袭白衣窝在角落的少年。
“小兄弟，你家主人是谁！？父母唤作什么？”
随手推开拦路奴仆的监工一开口，周边的监工们便也抬头顺着他的声音看了过去。
而后，皆看见了那个年轻的不像话且身披华服的少年。
“嘶……这是谁家的子侄后辈，好生了得……”
“真羡慕你们人类，哪像我们妖怪……”
“哈哈！不过几十载罢了……”
“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监工们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不约而同地出声赞叹，不分薄厚。
无他，即便是妖又如何，不也是生死不由己的奴虏？
甚至于有一位妖怪都当上百年监工了，不也从一开始视人为食化作现在的一视同仁？
嫉妒？呵，嫉妒又有甚用，不如交个好，这年轻人的祖上说不得就是他数十百年前的某个人类好友呢……
唉，时间过的真快啊……
因而，没有人或妖会有恶意。
更多的还是唏嘘感慨，嫉妒者都是少有……
沉默着、被监工呼喊的少年回过神来，露出俊朗的面容，抬头扫视四周那一双双充满希冀的眸眼，沉默更甚。
那不是对自由的希冀，是对攀上高位、欲成为主人得力…工具的希冀……
这方圆千万里，他所见的人妖，大多如此。
除了那些披着‘华服’的人妖……
据他所知历史，御妖国覆灭已有两百年，而这两百年，这片地域的人类乃至一些妖怪，过的都是……这种生活？
那北山妖帝，他，不管吗？
这些曾被御妖国奴役的妖王，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奴役人类乃至同族妖怪的呢……
离少年已不足三尺之距的监工见对方不理会自己，不由关切着说道：“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少年动了动嘴唇，终是憋不住心底的深深疑惑，再次开口询问：“你们为何不反抗？”
他问的，是众人、亦是众妖。
早已停下手上动作的人妖齐齐看向他，眼中满是迷茫和不解，就像是……被圈养的羔羊。
想起自家先生和雅雅姐的少年耸动喉结，暗哑着嗓音续道：“这样……真的好吗？”
众人依旧不解。
最先开口喊他的监工上前，语气不复关切，已然有了愠怒：“小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抗？他想逃？！！
想到这，他面色一白，手上铁鞭正欲举起，便被剑柄抵住喉咙！！
几乎是瞬间起身逼近、握住带鞘剑身的少年淡淡道：“你法力在身，为何不走？”
又看向众人妖：“还有你们，为何不走？”
闻言，感知到浓郁危险气息的监工抄起铁鞭灌入法力狠狠破空挥下、不顾生死地嘶吼道：“干汝娘！你个小混蛋想死别拉上老子！”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反抗！他们这些奴虏生下来不就是给主人卖命的嘛！
得了赏识穿上华服、更有修炼法诀在身的他更是如此！！
他不允许，也不可能会背叛给了他前程与未来的主人！！
发觉所有人妖都熟若无睹，依旧迷茫的少年无视即将抽到自己脸上的、挂满荆棘的铁鞭，轻声呢喃：“这样啊……”
啪！！——长长的铁鞭触地。
轰！！！——被抽得岩石开裂溅飞的地面。
发现少年消失在原地的监工一愣，猛喘几口气怔怔道：“人呢？”
“法力！我感受到了法力波动……”
“真是该死！得了主人天恩还妄想……”
“别看了！他再厉害能有主人天威！快干活……”
只当少年有某些遁逃术法逃脱了去的监工们纷纷破口大骂。
一众奴仆也松了口气，在监工们的呵斥声中继续工作。
除了……数名神色晦暗、眼中带着些许悔色和恍然的人妖。
……
数里之外的一座高山上，少年抱着剑靠在树干上，手中提着酒袋小酌，一双暗淡些许的星眸遥望远方重峦叠嶂之景，心中莫名有些……
失落？
自出一气道盟这一年来，年少不知愁、仗剑行天下的少年第一次有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想救这些人类和妖怪，他也这么做了。
不过一二妖王，随手可杀。
但，杀完了，就没了。
北山南域之境的人类乃至妖怪奴仆们，大多都把奴性刻进了骨子里，自愿成为羔羊任人宰割。
那些个妖王们手段当真了得，几乎是在达成了共识的情况下，把奴仆们当成了自己的财产，施以些许恩惠后用以开挖各种资源、灵药、铸造法宝的矿石等……
并且，手段并不残暴，相较第一个死在他剑下的妖王来说反而有些温柔，乃至于温柔过头的妖王也不是没有。
也因此，他救走的那一批人妖，大多在得了自由后，径直投向其他妖王，侍奉新的主子……
多的？
自杀徇死、冲杀于他，无一例外。
即便他和兄弟姐妹们苦口婆心的劝说、解释，也没人会听。
在那些妖王们各种恩惠、不过分的洗脑压榨、消息封锁等手段下，这些人妖仿佛戴上了一层枷锁。
一道厚厚的、自愿披上的枷锁……
“啪！！”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掌倏地掐爆还未喝完的酒袋，酒水撒了一身！
“那又如何……”
他随手丢掉手上的残破酒袋，拍拍身子，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起身、垂首戴上后气质陡然一变！锐利似可刺破天穹！！
少年握住怀抱之剑拔出，森寒冰冷的剑身上倒映出眉眼弯弯、左右飞起一抹腮红的面具。
也就在少年拔剑之时，狂风自山脚下凭空而起，风势如剑，尖锐呼啸间顷刻包裹少年所处山峰，骇人无比！
若遥遥望之，此景浑然不似人力所为，反而像极了苍天描摹绘画！！
他的答案是：“纵然枷锁缠身，我自一剑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