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并不意外,这位张县长的名声毁誉参半,受过他恩惠的人觉得他大公无私,受过欺压的人,觉得他表面功夫做的好,实际行动却没有一点。
贺旭打了那个电话去首都,她就知道这位张县长一定会来找他们。
唯一让她意外的是,这位张县长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听着这位县长的诚恳话,但凡他们没有调查张才背后做的事,也只会以为张才不过是嚣张了点,主罪责在秦老三身上。
“县长客气了,我丈夫有事出去,如今不在家,这心意我就代替我丈夫收下,不过礼物你还是拿回去吧。”
“张才犯了错,自有律法判定罪责,只要公平公正,我们绝不会插手。”
她怕这位县长放钱在里面贿赂他们。
还别说,张河还真放了。
见沈棠不收,他心里还是沉了沉,看来他们是铁心要让他儿子坐牢。
张河沉默了一瞬,还是挤出了几分笑:“应该如此,只是我那儿子对秦芳是一片痴心,以为秦芳那姑娘愿意嫁给他,还出了五百块彩礼,没有要一分嫁妆,如今遭受骗局,那彩礼是不是应该还回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本来是喜事,可秦老三既然不愿意嫁女儿,又还不起彩礼钱,这不就成了骗婚?
国家可是又规定的,欠钱着,直系亲属或者配偶需要偿还,如今秦老三坐牢了,那钱就只能秦芳还了。”
沈棠拧了拧眉,他的话也没错,既然秦芳不愿意嫁,那秦老三就是骗婚,彩礼钱肯定是要还的,还不上就只能拿其他的抵押。
如今土地都是国有,只有房子地契还在,但秦家那破草房,猪都不愿意住,能值几个钱?
如果秦芳还不起,就怪不得张河一家采取其他手段逼着她还钱了。
张河的意思很明显,这事就算闹起来,只要他儿子不承认自己是强抢妇女,是花了彩礼钱被秦老三骗的,那他就成了受害者。
张才顶多被关几天,但秦家一家人只要在县城里就没有好日子过。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秦家欠的自然要秦家的人还。”沈棠淡淡点头。
张县长又说:“但如果贺夫人愿意出面调解张秦两家矛盾,其实也不过是五百块钱而已,就当给贺夫人面子,我们不再追究。”
“张县长好口才呀,那要是我想要这个面子呢?”
沈棠听懂了他的意思。
所谓的出面调解,其实说的是让她和贺旭不要在追究张才的事。
张才又不是只有这一桩罪,那些事被扫了尾巴,其他村子可能没有听闻,但是贺家村有不少人在县里做工,还和岑家村离的近,肯定知道一些。
张河也不是全靠着老婆关系才坐稳这个县长之位,他知道瞒不住,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将秦芳提出来试探,看看能不能让沈棠顾忌两分。
只要沈棠多可怜几分秦芳,他就能让秦芳当破口,让贺旭和沈棠不在继续调查他儿子的事。
说到底,贺家势力在军方,林城是他大舅子的地盘。
儿子可以坐牢,可以判刑,等他们一走,又能出来作威作福。
但要是挖出了背地里那些事,他就只有死刑一条路。
不仅仅是他儿子,他自己也要被革职判罪。
张才厌恶儿子被老婆宠的嚣张跋扈,但因为只有一个儿子,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舍弃了,况且舍弃掉儿子,代价极大。
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想对儿子下手。
他嗤笑了声:“如果贺夫人不愿意要这个面子,我们自然是不强求,但你也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秦家的下场我就不说了,贺家村在文庭县这么多年,手里不干净的人也多的是,我作为县长不能因为畏惧贺老将军的威严,就包庇那些贺家人。”
“如果县长的口才多用来教育自己儿子,我想令公子也不会如此嚣张跋扈。”
张县长笑容一僵。
沈棠垂着眸思索了片刻,脸上挂上不愉和不耐烦的表情,算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张县长的话确实有道理,我和我丈夫来林城,只是想过来看看贺家村的人而已,并不想多管闲事。”
张河心里微松,女人果然更容易共情女人,秦芳和贺家村这两张牌还是好用的。
“既如此,那张河就多谢贺夫人了。”
沈棠:“天太热,我就不送了,东西你拿回去吧,我虽然同情秦芳,但我丈夫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若是知道我收了县长您的礼,只怕以为我被这些东西动了心思呢。”
张河心里不放心,还想让他们手下:“不过是些果酒而已,又不是什么重礼,贺夫人何必客气。”
沈棠端坐在那没动,浅褐色的眸子情绪淡淡:“虽是果酒,但也醉人,人一旦醉了就容易犯错,我们一家子都不喝酒,还请张县长拿走。”
旁边的秘书想着好不容易说动了这位贺夫人,可不能再惹怒对方,出声劝了几句:“县长,不如先拿回去吧。”
张河想了想,点头同意,临走之前客气的问沈棠名字:“不知贺夫人姓什么?”
他很久之前见过一位首长,听说过那位首长的事迹,传闻行事果敢,性子嫉恶如仇,他总觉得沈棠眼睛有点像那位首长。
“女子嫁人,冠以夫姓,张县长既一开始不曾问我姓字,那之后叫我贺夫人就好。”
沈棠心里警惕着呢,询问她的姓名肯定是想打听她身世背景以此防备。
这群人本来就防备着贺旭,她要是再把自己姓什么说出来,张河万一狗急跳墙,对之前人证下杀手毁其证据怎么办?
说什么不管闲事,那是不可能的。
张才这人已经踩到了她的底线。
她既然有能力除掉他,为何还要袖手旁观?
国家蛀虫,就该除之而后快!
沈棠只是想先稳住这些人,之前她和小家伙对着老爷子一顿哭诉,老爷子肯定会查清楚里面的事,但这还不够。
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张才做过这么罪大恶极之事,原本只是想告个状,若是老爷子愿意调查市委书记就更好了。
如今,她要收集张才的罪证,帮助那些受害者去首都告状。
在林城撕开一个让那些蛀虫掉落的口子。
张河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沈棠答应的太快了,连应付赶来的大队长和其他公社领导的心情都没有。
“她该不会故意表面答应,背后却不跟那位贺师长说吧?”
虽然他不觉得贺旭一个军区的人,能够在他们的地盘捅出篓子,甚至不顾自己对付秦芳和贺家村的人。
但他毕竟没有见过贺旭,一个女人说的话,未必就能够代表大局。
秘书:“那咱们要去见那位贺师长吗?”
“见肯定是要见的。”张河想了想,看到手里的东西,干脆道:“既然要见,那就现在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