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智恒一路驱车赶回巡捕房,没想到手下给他传来一个噩耗。
“巡长,法医传来消息,停尸房着火了,不仅尸体被烧焦,那些证物也不翼而飞了。”手下汇报道。
“什么?停尸房着火?”伍智恒听到属下的汇报后,眼前一黑,而他下意识想到这场火灾恐怕是冲着那两颗子弹来的。
想到这,他拔腿往停尸房跑去。
冲到停尸房的大门口,伍智恒看到法医和几个巡捕正在收拾残局,将那些烧焦的尸体抬出来。
法医看到伍智恒,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说道:“巡长,我,我对不起你。”
伍智恒着急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停尸房为什么会着火?”
法医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早上刚尸检完,忽然一阵晕眩,就不省人事了,我在院子外面被人叫醒才知道停尸房着火,那些尸检报告和证物也都不见了,这场火太蹊跷了,而且明显有人把我移出停尸房,不然,我也会葬身火海。”
法医说着,心有余悸,他庆幸那个纵火犯没有将他和那些尸体一起灭口。
伍智恒安慰他,“你去医院检查一下,顺便好好休息,有问题我会联系你。”
“行。”法医点点头,朝外面走去。
伍智恒看着眼前被火熏黑的停尸房,隐隐闻到一股火油的味道。
他走进去,看到停尸房里地板湿漉漉的,就看到尸检器具散落一地,还有一些没有被完全焚烧的资料。
他走到停尸房的另一侧,那里是放置尸检证物的地方,如今,一排证物柜倒在地上,被焚烧了一半,另一半的玻璃全部被砸破,里面的证物全都消失了。
伍智恒盯着那个放置子弹的柜子,如今空空如也,他恨恨地砸了一拳,骂道:“可恶!”
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的杰作,肯定是那个男人担心自己的把柄落在巡捕房的手里,才先下手为强,丧心病狂地火烧停尸房。
他没想到那个人的胆子那么大,大白天就敢在巡捕房纵火,真是不把他们巡捕房放在眼里。伍智恒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不过李探长肯定知道,他立刻转身离开。
伍智恒冲出巡捕房,坐上车,启动车子,气势汹汹地朝华界驶去。
不过当他去到华界的警察局,才被告知,李探长今天请假了,没来上班。
伍智恒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心想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他可能猜到自己会来找他算账,所以才躲起来,可恶!
伍智恒心里窝火,无处发泄,顿时驱车返回巡捕房,发誓要把李探长和这个纵火犯揪出来,一并惩罚。
而与此同时,被伍智恒误会,恨得牙痒痒的李探长,此时正站在慕幽笛原先租住的公寓门口。
他知道慕幽笛已经不住在里面,不过他每次回来,还是会下意识地看一眼这间公寓。
李探长从口袋里拿出两颗子弹,看着上面青帮的标记,暗暗叹口气。
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门子疯,竟然光天化日下潜入巡捕房纵火,这要是让警察局和巡捕房查出来,估计他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不过他并不后悔这样做。
他和慕幽笛算半个同僚,他欣赏慕幽笛,从广州打交道至今,他自认对慕幽笛的性格还算了解,清楚慕幽笛并不在乎那两颗子弹被查出来,不怕身份暴露,但他不希望慕幽笛就此被全国通缉,被巡捕房用来向日本人妥协交易的政治牺牲品。所以他宁愿冒着大风险去停尸房纵火,偷走那些证物毁掉,至于后果,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李探长重新收好子弹,转身朝自己租住的房间走去。
殡仪馆里。
宴霜替宴淩打理好葬礼的善后工作,见宴淩沉着脸从灵堂里面走出来,便问道:“四嫂火化的时间确定了吗?”
宴淩点点头,“确定了。”
他看一眼宴霜,说:“六弟,后续的事,你不用管了,去忙你的事吧。今天辛苦你了。对了,明天你代表我请叶炳武,周宏儒和王钦海他们吃个饭,这段时间你的工作他们有目共睹,他们对你的工作能力赞誉有加,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过以后你做事之前,凡事要三思后行,别急着下决定,那些老家伙老谋深算,你要当心,不要掉进他们的陷阱里。”
宴霜闻言,顿时想起宴淩早前对岛田雄义说的话,心想,难道四哥真的打算送藤田惠美的骨灰去日本?
四哥安排他去宴请周宏儒他们,在他看来,更像是在交接工作。
宴霜急忙说道:“四哥,我这个六爷还没有坐稳当,你就要抽手不管吗?”
宴淩立刻冷下脸,数落他:“难道你以后都要别人罩着你才敢做事吗?畏首畏尾,你如果没有独当一面的勇气,趁早放弃吧,做回普通人,庸庸碌碌过一生就好。”
宴霜紧咬后槽牙,绷着脸,看着宴淩,既然他已经成了六爷,享受过那种有钱有权有尊严的生活,怎么可能甘心庸庸碌碌过一生?
最重要的是,他还需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足以庇护慕幽笛的余生不被暗黑世界清算。
半晌,宴霜对宴淩郑重说道:“四哥,我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六爷。”
宴淩欣慰地拍拍宴霜的肩膀,“你能想通最好,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为你铺路,不过这条路,你以后要自己闯。”
宴霜点头,“我知道了。”
殡仪馆的事已了,宴淩还要去忙藤田惠美的遗体火化,这里也没其他事,宴霜便转身离开。
他坐车返回展馆。
宴霜推门走进展馆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最近忙于港口和商贸的谈判,已经很久没有管理这个展厅。
当他的视线重新落在这些展品上,宴霜这才惊觉,这里的展品,也早已不是他以前周游世界时拍下来的那些。
如今展厅里悬挂的照片充满繁华热闹,带着纸醉金迷的欢乐,而以前的照片,多是异国大街小巷里的人间烟火生活,以及人们在战火和苦难中挣扎幸存下来的微笑。
宴霜怔怔地看着这些照片,突然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变化。
他转身冲上楼,推开那间独属于他和慕幽笛的秘密房间。
房间里依然凌乱,照片和纸屑碎了一地。
自从他发疯撕开那张两人周游世界的梦想地图,从窗口看到大上海的繁华之后,一切就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宴霜捡起那张世界地图,试图重新拼接起来,但是即便粘好,那些裂痕永远存在,弥合不了。
他又捡起那张他和慕幽笛的合影,放在桌面上仔仔细细地重新粘贴起来。
片刻后,宴霜将粘贴好的照片重新放在世界地图上面。
他看着这两张图,残破的合影和残破的梦想地图让宴霜的心理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