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青的心在这一刻冷透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难道文许言真是一块石头,怎么也捂不热吗?看着文许言那俊逸的脸,杨青青的眼眸里有几滴泪水渗了出来。
晨光艰难地挤过窗棂,在卧房里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柱。
光线里,细小的尘埃无声地翻腾着,像极了杨青青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隔夜的酒气沉甸甸地浮在空气里,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文许言身上的汗味,闷得人胸口发堵。
文许言喝完水后,有了一丝清醒,但是宿醉带来的疼痛还在。
此时映入他眼帘子的是一张苍白得像刚刷过墙皮的脸,眼下两团浓重的乌青触目惊心,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两拳。
最刺人的是那双眼睛,一夜未眠,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此刻正直勾勾地、死死地盯着他,瞳孔深处翻涌着一种他从见过的浓稠情绪。
他仔细辨别了一番,心里有了一丝清醒,这大概就是怨恨吧,还有那种彻骨的委屈,以及绝望和执拗,她瞪视他,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种眼神。
文许言的心口猛地一抽,残存的酒气和睡意“嗖”地一下散了大半,后背竟瞬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待他看清是杨青青时,那骤然绷紧的心弦又“嗡”地一声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宿醉头痛。
他忍不住抬手用力揉着额角,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疙瘩,声音带着刚醒的干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说道,“青青,你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看得我心慌。”
杨青青没有回答他,依旧死死地瞪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倔强地偏开头,躲开了他下意识伸过来的手。
那姿态,像极了一只被彻底惹恼的猫,浑身上下都透着“别碰我”的抗拒。
文许言的手僵在半空,掌心空落落的,他收回了手,呆呆地看着杨青青那副憔悴得几乎脱了形的模样。
可她的眼神却亮得吓人,文许言那点被打扰的不悦,很快被一种更强烈的忧虑压了下去。
他放缓了语气,带着点哄劝的意味,“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他顿了顿,努力让声音显得更温和些,甚至带上点她平日里最爱听的调子,“谁惹你了?嗯?我不是夫君吗?有什么委屈跟夫君说,我给你出头。”
这句夫君,还有那句给你出头,像两枚烧红的针,精准无比地刺进了杨青青的心窝里。
昨夜被他一声声芳儿、彤儿撕扯开的巨大伤口,本已痛得麻木了,此刻又被这迟来的安抚猛地掀开了痂壳,心底冒出的是更加尖锐、更加汹涌的委屈和怨愤。
她猛地转回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攫住文许言,里面像是燃着两簇幽暗的火苗。
积蓄了一整晚的憋闷、痛苦和不甘,终于找到了决堤的出口,冲垮了她最后一丝强装的平静。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喉咙深处挤出那两个让她恨入骨髓的名字。
“你念着我做什么?你只管念着别的女人去!念着你的芳儿、彤儿啊!”
那两个名字,像两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文许言的听觉神经上。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文许言脸上那点残存的温和与关切,如同被极北寒风吹过的水面,瞬间冻结、碎裂、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猛地从床边坐直了身体,脊背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股凛冽的、带着血腥味的寒意从他周身骤然间爆发出来,迅速弥漫了整个空间。
卧房里的温度仿佛一下子跌进了冰窖。
他看向杨青青的眼神,不再是方才的关切或无奈,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陌生的东西。
冰冷、锋利的气息在屋里蔓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甚至在那厌恶的深处,杨青青恍惚间捕捉到了一丝……类似恐惧的震颤?
那眼神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刮得杨青青裸露在外的皮肤都隐隐作痛。
“不许提她们!”文许言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是从结了厚冰的河床底下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气,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杨青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凶暴的反应彻底震住了。
方才那股不顾一切的质问气势,像被戳破的皮球,瞬间泄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肩膀,看着文许言那张瞬间覆满寒霜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深入骨髓的嫌恶,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
昨夜他醉酒时那一声声缠绵悱恻的呼唤,与眼前这刻骨铭心的厌恶,如同冰与火在她脑海里疯狂碰撞、撕扯,让她头晕目眩,几乎无法思考。
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只有文许言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这片死寂中格外刺耳。
好半晌,文许言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那骤然爆发的情绪重新压回深渊。
他不再看杨青青一眼,猛地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动作带着一种生硬的决绝。
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几步走到衣架前,一把扯下挂住的衣服。
他开始穿戴起来,动作快得近乎粗暴,每一个环节都好像带着怒气,系紧皮绳、扣上搭扣、整理衣服,都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衣服上的金属摩擦发出“咔哒”、“嚓啦”的声响,像是他内心某种东西在失控地叫嚣。
他背对着杨青青,宽阔的肩膀绷得紧紧的,脸上的棱角在熹微的晨光里折射出冰冷的,拒人千里的光泽。
杨青青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她看着那冰冷的背影,看着他每一个细微动作里透出的紧绷和疏离,方才他那句“夫君给你出头”好像是一阵讽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文许言终于将要穿好衣服了。
他转过身,脸上那层骇人的寒冰似乎消退了一些,但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冷硬。
他的目光落在杨青青依旧苍白憔悴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又蹙了一下,声音已经恢复了寻常的平稳,只是那平稳之下,听不出丝毫的温度,“水呢?
杨青青打了一个激灵,像是被从梦魇中惊醒。
她几乎是本能地站起了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门口,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她吩咐了秋叶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