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到光线中，林献惊讶地张嘴，喊了一句：“大哥？你回来了？”
大哥这次没被雨淋湿，林献朝门外看了一眼，“大哥的伞放哪里了？可别和我一样丢了。”
林陌笑了笑，他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更高不可攀——真的很难想象，林陌在王家少爷身边学了多少东西，任谁看他一眼，都不会觉得这是个仆人。
“献献，好久不见。”
他又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给林献。
林献连忙用书盖住，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露财。
他问：“大哥出门这些天是去工作呀？”
他语气暗含担忧，这才几天，搞来这么多钱，会不会是什么高危的工作？
“献献，不用担心，大哥就想让你过上好日子。”林陌这么说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往日的一幕记忆。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容有些朦胧，但语气十分温柔，提起弟弟林献，也是宠溺的神情，让另一人暗自吃了好久的飞醋。
他眼神再次恍惚，一如当初第一眼就认出雨中跑过来的人是林献、是弟弟，现在他也立刻知晓了，另一个人是王家大少爷。
自己应该是爱着王家少爷的。
不然不会有那么多关于王少的记忆，关于自己的记忆却残缺不堪。
可为什么，得知王家少爷死去后，他一点也不伤心？
他反而是在雨中急匆匆赶回家，甚至也没有想过参加葬礼。
他再次摸了摸心口，想到林献，他的弟弟，又浮现出一幅画面。
他拿着一张两寸左右的黑白照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照片边缘，给另一人讲述弟弟的趣事。
林陌想通了——
弟弟才是最重要的人，而自己在感情方面，可能是个渣男。
林献抬手要去握住林陌的手，林陌下意识地要后缩，又硬生生控制了动作，改为反手握住弟弟。
“好冰啊！”林献向来藏不住情绪，尤其是在亲近的人面前，他的眼睛一瞬间就瞪圆了。
“大哥，你冷怎么不说啊！”
林陌身体一僵，“献献，我是吹久了冷风，回家喝点热水就好了。”
林献不赞同地看他一眼，“大哥，热水还能包治百病不成？”
可他拗不过林陌，只能满心担忧地时刻紧盯着林陌，林陌觉得，要不是自己身体出现了毛病，都要满头大汗了。
回到林家那条小巷，林献看见家门口又站了不速之客。
一个微驼着背的老人撑着伞等待着。
听见脚步声，他看向林献，语气复杂，像是藏着秘密，“听说你大哥最近回来了？”
老人穿着比较富贵，却又习惯性地低头弯腰，这姿态……像极了班上新来的同学郑灵。
这个念头闪过，林献没时间继续深想，他指着旁边，不解地回答老人的问题：“对啊，我大哥他……”
咦？
大哥呢？
怎么不见了？
林献转身跑出小巷，左右看了看，也没看见林陌的身影，一阵大风刮过，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林献打了个寒战。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再回头，老人站的极近，林献再次被吓到。
“你大哥不可能回来的，那是别人假扮的。”
假扮？
林献张张嘴，林陌归来后的异常之处一一在大脑中呈现。
究竟是大哥变了许多，还是大哥遇难被人假扮？
林献咬着牙，最后说道：
“无论回来的大哥是真是假，都不用你来说，我自己会去看，会问，会自己找出真相！”
林献这是第一次说话这么大声，他怀疑自己的口水都喷到雨水里了。
说完，他握紧手里的雨伞，绕过老人，自顾自地回家、关门。
老人冷笑一声，怜悯地看了林家一眼，才缓步离开。
一句自言自语，被雨滴打落，破碎在空中：
“真是可笑啊……”
晚上，林献缩进被窝，听着窗外雨水敲击屋上瓦片的杂乱之乐，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日里，大哥身体的寒意还残留在指尖，今天下午回家时竟然能忽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还有大哥的背影，与过去完全不一样了，两年的变化会有那么大吗？
但是，大哥知道以前的事情，面容与过去几乎没什么变化，神态自然，没有一丝僵硬……
林献就这样纠结着，直到天蒙蒙亮，今天又得去上学。
他一整夜没睡，上课时难免昏沉，撑着脑袋，暗自掐自己大腿，还是睁不开眼。
“咚！”
一声巨响将林献吓得清醒了。
原来是同桌的章晋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后，脑门砸到桌子的声音。
“哎哟哟哟哟——”章晋捂着脑门直起身子，林献才发现他眼下好大的黑眼圈。
幸好不是严厉的钟老师，不然章晋还得挨一下戒尺。
下课后，同学们纷纷围过来，打趣他：“章晋啊章晋，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昨天晚上有什么艳遇！”
“唉，别提了，昨天我做了个吓人的噩梦，你们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次被老太太的鬼魂缠身吗？”
章晋眼珠子一直转来转去，时刻不停地注意着教室的角落里，尤其是有阴影的地方，眼神里透露着恐惧。
“我昨天梦到，我家里堆满了蛇皮，都是白色的蛇皮，被鲜血染红了，我一脚踩进血里……啊啊啊，太真实了，好像我真地……”
章晋无意间看到桌下的一抹红色，顿时蹦了起来，惊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血！血！”
郑灵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歉，弯下腰，把手帕捡了起来，那是一条绣着大红牡丹花的手帕。
“哈哈哈，章晋这个胆小鬼，竟然被一朵红花吓破了胆子，哈哈哈哈！”
大家嬉笑着离开，章晋恼羞成怒，愤恨地拍了拍桌子。
“他们懂什么，那可是白蛇啊，我姨姥家供的就是柳仙！”
作为一个爱好写灵异小说的网文作家，林献对保家仙有一些了解，柳仙是蛇仙的另一种称呼。
他有些明白章晋的恐惧了。
若是章晋没说谎，那意味着保家仙没镇住那只老太太鬼，反被报复了。
而章晋也即将迎来老太太鬼的迫害。
可，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吗？
林献忽然打了个冷颤，他的指尖又泛起了凉意。
章晋越想越觉得不忿，他迁怒了瞪了一眼弱气可欺的郑灵，发现郑灵害怕地缩起身子，怒气顿时有了发泄口。
他长臂一伸，越过林献，拽住郑灵桌子上的手帕，扯到了自己这边。
郑灵连忙想要夺回来，被章晋故意举高，让他够不着。
郑灵急得眼睛都红了，章晋愈发恶劣，直接将那条手帕扔到了窗外的花坛。
雨还下着呢，花坛里全是泥水，手帕一落地就变得脏兮兮，红牡丹成了泥巴团。
郑灵哭着去捡，章晋先是别扭，然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大摇大摆坐下，没一点歉意。
林献心道，校园霸凌真是不管什么时代都会有。
他不会明目张胆地制止，但可以偷偷告诉老师。
于是，章晋放学后被钟老师带走了。
听到章晋的痛呼声，林献看了郑灵一眼，他还抱着洗不净的手帕，红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