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
谁?
赢高明?赢高熙?赢高治?
这三位皇子中,谁最有动机,又谁最有能力,去盯镇国公府?
李北玄摸着下巴,一个一个的揣摩着这三位嫌疑人。
赢高治?
可能性最小。
这货现在忙着娶媳妇呢,哪儿有空管他这边的事儿?
赢高熙?
也不太可能。
这货已经出局了,除非打赢复活赛,不然再过段时间,他就要滚出京城了。
蓝田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那……
是赢高明?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北玄摸着下巴,细细的想着。
但琢磨了一会儿后,李北玄却忽然笑了。
“靠,我想这玩意儿干啥?”
李北玄轻轻拍了拍脑壳,只觉得自己进入了某个误区之中。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用太担心这件事。
毕竟,张子房会亲自过来提醒他,说明背后定有赢世民授意。
三阁老是什么人?
他们是铁杆的皇权派,从不站队,不掺和,不投储君集团,不与皇子结盟。
他们只对皇帝本人负责。
所以张子房既然出面了,说明这件事已经上达天听。
赢世民也知道了。
而赢世民知道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盯着他的人,或许已经被发现、甚至被钳制住了。
意味着镇国公府,还在赢世民的控制范围之内。
更意味着,镇国公府现在是安全的。
想通了这些关节,李北玄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
反而颇有闲心,悠哉游哉的在书房写了一会儿试验策划。
而另一边,皇宫之中。
夜色深沉,灯火未熄。
赢世民刚刚洗完澡,躺在榻上看折子。
角落里,一辆张牙舞爪的自行车,正被太监常涂仔细擦拭着。
那是他下午从镇国公府时,特地带回来的。
虽然长得丑,赢世民喜欢得紧。
饭后,甚至亲自蹬了几圈,就连长孙皇后,被他拉着歪歪扭扭的骑了一会儿。
而小女儿明达,更是少见的露出了几分孩童模样,跟在自行车后面跑了好几圈,满眼都是新奇。
那一刻,赢世民觉得很快乐。
他不是皇帝,他只是个丈夫,是个父亲。
可惜,这样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一顿晚饭之后,他回到寝殿,屏退左右,独坐长榻上时,整张脸就沉了下去。
眉宇之间,再无半点玩笑的弧度。
他缓缓从榻下抽出一份密折,那是张子房晚间呈上来的。
署名者是镇抚司。
内容极短,但足以让人寒心。
“太子赢高明,私设人手于蓝田,试图监视镇国公府内部动向,已查实一名火器营账房员为其幕僚族人,私通信息。”
赢世民看着那行字,半晌不语。
掌心收紧,指节缓缓发白。
“高明啊……”
他低声喃喃了一句。
随后把密折放回木盒,盖好,重新闭上眼。
太子……太不争气了。
小时候还好。
但长大之后,性子却一天比一天暴虐。
虽有进取之心,但目光短浅,不讲道义,只想争个输赢。
赢世民早就对他失望了,甚少再关注于他。
近半年来,更是几乎没有见过他。
而赢高明一开始还不停找事,想要吸引赢世民的注意力。
但逐渐发现赢世民真的把他当透明人之后,也逐渐沉寂下去。
每天除了和那个男宠称心胡天胡地之外,鲜少在做别的,更没怎么出过东宫。
赢世民偶尔想起赢高治时,对他的现状基本还算满意。
不是那种赞许的满意,而是那种“孩子虽然考试不及格,但起码没有在打架斗殴进少管所”的满意。
但没想到。
赢高明这才安生了几天?
居然又开始搞事了?
而且一搞就特么搞这么大?
直接派人去盯蓝田?!
他疯了?
他想做什么?
良久之后,赢世民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睛,盯着殿顶雕花,可眼神里,却没半点焦距。
像是在看极遥远的某处,也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已久远的往昔。
又过了许久,才低低叹出一声:“真叫人失望啊……”
声音不大,却重如千钧。
这是一个父亲,在深夜独自说出的话。
不是皇帝的谕令,也不是主君的裁断。
是血浓于水之后,那份最后一丝耐心,被彻底耗尽时的落寞。
他不是没想过赢高明的私心。
也不是没算到储君的野望。
但他万万没想到,太子连最起码的分寸也不再顾忌,居然伸手伸到了蓝田。
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个武朝最核心的技术重地。
是新兵器、新工艺、新制度的试验田,是他赢世民一手扶起的火种。
那是未来,是破局的钥匙。
现在竟然被太子当成了可以监控的对象?
他是疯了吗?
还是说,他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赢世民缓缓直起身子。
过了许久,才从那份复杂情绪中抽身而出,面容重新恢复那股沉稳的威严。
随后,轻声唤道:“常涂,进来。”
片刻后,常涂快步走了进来。
躬身道:“陛下。”
“嗯,传朕口谕。”
赢世民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从今日起,密控东宫。”
“不得惊动太子,但要盯死东宫每一个出入之人,无论何人,皆须备案。”
“明白。”
常涂低头应道,不敢有丝毫迟疑。
随后,又听赢世民道:“再调一支锦衣卫暗营,驻入蓝田周边,编入镇南卫下辖。”
“名为协防,实则……护厂。”
“告诉镇抚司的人,不计一切代价,保护蓝田。”
“朕不希望再有任何人,能在那儿埋下一根钉子。”
这一番话,听得常涂心惊肉跳。
东宫……
东宫在监视蓝田?
为什么?
但常涂并未多问,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沉声道:“喏!”
随后,行礼退下。
常涂离开后,赢世民重新坐回榻上。
抬眼望着殿中那辆自行车,轻轻摇了摇头。
许久,赢世民苦笑一声,低声自语:“你若真想继位……不该是这么干的。”
“李北玄不是你的敌人,他是你该拉拢的人。”
“可你……连这一点都看不清了。”
“高明,你终究是不成啊。”
赢世民闭上眼,身子靠入榻后的软垫。
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