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听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这两天忙得昏天暗地,竟不知外面居然闹得这般沸沸扬扬。
而且,那究竟是一首什么诗?
竟有如此大的能量。
能让赢丽质动用镇国公府的力量都难以压制,还让高阳再次崩溃?
他正想细问,却听见门口传来一声略带疲惫和责备的低唤:“明达!”
赢丽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操劳过度的倦意。
一进门,便嗔怪地瞪了赢明达一眼。
“莫要在此胡言乱语,扰你姐夫清净。”
显然,赢丽质是不愿让李北玄过多插手此事。
毕竟这件事,说到底,是关乎高阳的声誉和女儿家最私密的心事。
而李北玄虽是姐夫,是自家人,但终究是男子。
将这等女儿家的难堪与委屈细细说与他听,赢丽质总觉得有些不妥。
然而,赢明达被瞪了一眼却毫无惧色。
反而放下勺子,挺直了小身板,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大姐姐,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光靠我们捂着有什么用?我看我俩是没招了。”
说罢,明达伸出小手,指了指李北玄,继续道:“现在这情况,继续让那破诗满长安乱飞,比让姐夫知道这件事,后果可严重多了哦!”
她这话说得老气横秋,偏偏逻辑清晰,直指核心。
赢丽质顿时被这话给噎了一下,一时无言以对。
看着姐姐怔住的表情,赢明达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姐夫向来鬼点子多,我们问问他么,说不定有办法呢?”
赢丽质:“……”
被明达这么一说,赢丽质也突然感觉,问问李北玄说不定是个好主意。
赢丽质也是个痛快人。
知道事已至此,瞒着也无益。
于是,便简略地将那首诗的内容,以及如今在坊间被歪曲传播的状况说了一遍。
而李北玄听完之后,脸上逐渐露出了几分无奈的表情。
“妞儿啊,堵不如疏这四个字,我以为你早该明白了。”
李北玄摇了摇头,有些不赞同道:“像这种事。你越是动用权势去封、去查、去禁,就显得越是心虚,越是坐实了那诗里隐含的不可说。”
“禁到最后,哪怕人们从此不敢明面上传,但私下里,只会议论得更起劲,还会添油加醋,衍生出无数个更不堪的版本来。”
说到这里,李北玄伸出手,戳了戳赢丽质的脑门儿:“你说说你,这分明是在给那首破诗火上浇油啊。”
见李北玄说的有理有据,一旁的赢明达听得连连点头。
小脑袋颠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深以为然地看着自家大姐。
而赢丽质则被他说得脸颊微微发热,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
她并非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一涉及到自家姐妹的名誉,便关心则乱,下意识就用了最直接也最强势的手段,确实失了分寸。
“我……我也是一时情急,只想着尽快压下去,免得高阳听见更多污言秽语。”
赢丽质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可如今已成这般局面,该如何疏?而且,这……这还能疏吗?”
这种涉及女子清誉的污糟事,除了强力弹压,还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还能公然去讨论、去辩解不成?
那岂不是越描越黑?
看着自家妞儿无奈的表情,李北玄摸了摸下巴,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赢丽质方才说的,确实是个现实难题。
堵,固然显得心虚,还可能适得其反。
但至少能在明面上快速遏制传播,是当下最直接的手段。
而且那首诗明面上看,就是一首辞藻华丽的赞美诗。
赞美的还是公主的容貌。
你总不能跳出来说“不许赞美公主美貌”吧?
那成什么了?
可疏?
这该怎么疏?
李北玄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舆论对冲。
用一个新的标签,代替一个旧的标签。
可这个办法好似也不太能行得通。
毕竟高阳身上的标签太根深蒂固了,若是变着法地去解释,去引导,强调公主的德行才干……
先不说高阳有没有那玩意儿。
就说这种正向的,强调才干德行的诗句文章,它天然就没有这种香艳的诗句有传播力。
真要硬捧,反而容易被人曲解成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到底,对付这种围绕着女子容貌,尤其是牵扯到敏感话题的流言,最好的办法或许是置之不理,或者用另一件更引人注目的事情覆盖过去。
但从眼下情况来看,高阳恐怕不一定能挺得过去。
“嘶……”
硬碰硬不行,引导解释又容易被带偏节奏……
李北玄挠了挠头,少见的有些发愁。
他处理过不少麻烦,但这种涉及女儿家名节的舆论风波,确实有些棘手,让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赢丽质见他无计可施,更是长叹一口气。
一边食不知味的吃饭,一边又抛出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还有那个孙无虞,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李北玄闻言,顿时抬头:“孙无虞咋了?”
“也不知他是真痴情还是故意搅局,就在昨日,他竟然也公开发了一首诗,言辞虽比弘文馆那首含蓄些,但……”
赢丽质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老娘好不容易才将之前的流言压下去几分,被他这一搅和,现在外面传得更是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气死我了!”
“哇,这姓孙的孙子怎么这么坏!”
李北玄也有点被孙无虞膈应到了,表情有些嫌弃。
但略作思考后,李北玄好像想到了什么。
微微一眯眼,问赢丽质:“孙无虞那首诗怎么写的?”
“还能怎么写?无非是些惊鸿一瞥,寤寐思服,愿效鸳鸯,长伴卿侧的陈词滥调呗。”
赢丽质没好气地说道,语气中满是厌烦。
虽然孙无虞的那首诗,措辞倒是比弘文馆那首含蓄文雅些。
未曾直白描摹容貌,但那股子纠缠不休、自诩深情的意味,还是让赢丽质很是反感。
毕竟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他在这儿装什么聊斋呢?
孙无虞此时写诗,又写的这般暧昧,根本不是示爱。
分明是想借此机会,逼得高阳除了他之外,再无人敢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