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被顾洲远那看似平淡实则锐利如刀的眼神一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坐在马背上,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抓着缰绳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连牙关都开始打颤。
“爵……爵爷……我……小人……”他语无伦次,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此刻终于是生出些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不找个借口留在城里。
更后悔自己为了升迁而站在了顾洲远的对立面。
他原以为隔着层级,顾洲远不会知道是他,却没想到对方直接点了他的名!
这种被当众戳穿、赤裸裸暴露在当事人面前的恐惧,远比面对上官的斥责更让人胆寒。
顾洲远看着他这副怂包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讽,“你便是这样坐在马上与我说话吗?”
王三被顾洲远一句喝问,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无形重锤击中。
他本就心虚气短,此刻更是肝胆俱裂,竟真的一时控不住马缰。
“哎呦”一声惊叫,直接从马背上滑跌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他交脚幞头歪斜,尘土沾身,狼狈不堪。
许之言看着自己刚刚提拔起来、本想倚为臂助的捕头,在顾洲远一句话下就如此不堪,只觉得脸上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他带来的其他衙役,此刻更是人人自危,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出现在这里。
顾洲远不再理会地上的王三,目光重新回到面色铁青的许之言身上。
他踱了一步,靠近许之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许大人,您新官上任,想烧三把火,本县理解,但若是想拿本县立威……”
他顿了顿,笑容微冷,“怕是找错了对象,也掂量错了自己的分量。”
“你……你……”许之言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顾洲远,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带来的那些衙役,此刻更是缩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出城时的气势。
“顾洲远!你休要嚣张!”许之言强撑着最后的体面,色厉内荏地喝道。
“本官依法办案,你聚众抗法,威胁朝廷命官,本官……本官定要参你!”
“参我?”顾洲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笑出了声,“许大人,您尽管去参。”
“也是我脾气好,要是换作其他勋贵,你无凭无据,以下犯上,我便是将你留在这大同村,你能怎么样?”
“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来我这大同村朝我问罪的?就凭你身后的这帮衙差吗?”
说到这里,顾洲远目光扫视着还骑在马上的一众衙役。
这些人本就无意跟顾洲远作对,此时被他气势所慑,大冬天的,一个个全都冷汗涔涔。
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这些衙役竟纷纷下马,跪倒了一片!
“爵爷恕罪,我们也是听令办事,还请爵爷莫要怪罪!”
“爵爷开恩!”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求爵爷饶恕!”
许之言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荒唐而屈辱的一幕。
他带来的官差,竟然向他要捉拿的“罪犯”跪地求饶!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喉头一甜,竟硬生生将一口逆血压了下去。
他知道,完了。
别说捉拿顾洲远,他今天连全身而退都成了奢望,颜面扫地,威信全无!
在这大同村,他这县令的招牌,算是彻底砸了。
顾洲远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
苏沐风此时见了顾洲远这等状态,心里暗道不好。
他赶忙开口道:“顾兄勿恼,许大人大概也是一时受人蒙蔽,把事情说清楚便是了。”
他害怕事情再发展下去,许之言真的有可能走不出这个村子。
“受人蒙蔽?”顾洲远轻笑一声道,“是受你蒙蔽吗?”
他后面这一句话是对着跌坐在地上的王二说的。
周捕头如今不见踪影,小喽啰王三却突然一跃成了县衙的捕头,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一点都不难想象。
王三此时再也支撑不住,朝着顾洲远的方向连连磕头:“爵爷饶命!爵爷饶命啊!是小人猪油蒙了心,胡言乱语……求爵爷开恩,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熊二一脸凶悍看着王二:“好啊,原来是你小子把官差引来的?!”
他对这小子好似有点印象,好像来过两次村里,没想到这货竟然敢诬陷少爷,当真是活腻歪了不成?
顾洲远看着王三这副德行,也懒得再与废话,摆了摆手,像是驱赶苍蝇一般:
“赶紧滚蛋!要是让我在青田县地界再看到你,否则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想!”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王三如蒙大赦。
赶忙一骨碌爬起身,马匹也不敢牵了,迈开步子就往外疯跑。
生怕顾洲远反悔,将自己弄死在这大同村里。
他可还记得,前前任捕头赵大强,可就是在这个村子里,被顾洲远给攮死的!
与自己的性命相比,那些功名利禄全都狗屁不是!
许之言见到这一幕,内心是百感交集。
这顾洲远果然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竟然当着他的面,恐吓他手下的捕头!
他咬牙喝问道:“顾县子此番做派,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张三是我任命的捕头,在县衙里可是有任命书的,你有何权利将其赶出青田县?”
黄大宝嗤笑一声道:“以下犯上,污蔑爵爷,便是当场将其格杀了,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也是我们爵爷仁慈,不与他一般计较,其实不仅仅是他,不管换了谁来,敢组织罪名构陷我们爵爷的,都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