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这一大胆提法是咋想出来的呀？外汇额度可不好争取呀！我听说，外汇额度指标需要用人民币购买，好像是一元人民币购买一美元外汇额度指标，10 万美元就需要 10 万元人民币，咱们塑料厂暂时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呀？”曹厂长一脸担忧地问道。
山娃嘿嘿一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幽幽的回答：
“嘿嘿嘿！这个想法是我查阅资料，根据市场价格对比想出来的，购买外汇额度指标的钱，到时候等审批通过了，再想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厂要是能用上便宜的进口原材料，那利润可就翻番了，这点困难不算啥！”
曹厂长听了，赞同地点点头，兴奋地说：
“嗯嗯！好的！那你就赶紧把编写好的材料，报给工业局技改科的刘改环科长吧，再让她给把把关，修改完善一下，催催她赶紧报承德地区计经委审批立项吧！事不迟疑，你就大胆的干吧！”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报送给刘科长，让她修改完善，争取在年底之前报上去。”山娃一边答应着，一边抱起材料，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雪依然在下，山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白雪中。但他心中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照亮了他和塑料厂前行的道路 。
凛冬的寒风如吼叫般的，刮过兴隆县山城的大街小巷，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飘落，将整个城市染成一片银白。山娃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怀里紧紧抱着装有两份《项目建议书》和两份《可研报告》的文件袋，顶风冒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工业局走去。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眉毛和围巾上凝结成霜。
终于走进县政府大院工业局技改科的办公室，山娃跺了跺脚上的积雪，轻敲“笃笃笃！”技改科办公室的门，应声入内，屋内的暖气让他冻僵的脸颊顿时泛起一阵刺痛的热意。
刘改环科长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前堆着一摞文件，她戴着金丝眼镜，神情专注。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山娃身上，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疑惑这个年轻人为何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来访。
山娃快步上前，将文件袋轻轻放在桌上，气喘吁吁的说：
“刘科长，这是我们塑料厂的项目申报材料。”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喘息，鼻尖还泛着被冻红的颜色。
刘改环伸手接过文件，当看到那四本装订整齐、厚实的文献资料时，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而难以置信。她翻开其中一本，细细查看里面的内容，详实的数据、严谨的分析、规范的格式，每一处都透着专业与用心。她难以想象，这些高质量的材料竟出自眼前这个年轻副厂长之手，就算是自己，在短短几天内也未必能完成得如此出色。
“这是你自己写出来的吗？”她满脸狐疑地抬起头，惊诧的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山娃，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山娃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诚恳与紧张，眨着双眸回答：
“嗯嗯！是的！时间紧，初次编写，难免会出现一些错误，请您给予修改完善一下。我们地膜项目准备申报省级技改项目，雪地靴项目申报地区级新产品开发项目。并在项目建议书后边，附上各自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形成一整套项目申报资料。”说话间，他不自觉地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指节因为寒冷而有些发红。
刘科长听着山娃的话，心中暗暗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着一股蓬勃的朝气与干劲，不畏艰难，短短时间就拿出了这样出色的成果。她脸上的狐疑渐渐被欣赏取代，目光柔和下来，注视着山娃说：
“那好吧！你先放我这吧！我看后修改完善好了，通知你们。不过，到承德地区计经委，审批立项，需要你们工厂自己跑动，各县申报的项目多，不跑动很难批下来。回去和你们曹厂长汇报一下，申报后，就去跑动跑动啊！”
她压低声音，眼神中带着几分神秘与叮嘱，像是在分享一个重要的经验。
山娃连忙点头，感激地说：
“哦！好的！谢谢刘科长的提醒，我回去和曹厂长如实汇报一下。”
他心中明白，这只是第一步，后续还有漫长而艰难的审批之路要走。
告别刘科长后，山娃走出了县政府大院。风雪依旧，可他的脚步却比来时更加坚定。他知道，每一次在风雪中的跋涉，每一份精心准备的材料，都是为了塑料厂的未来。想到这里，他抱紧空空的文件袋，迎着风雪，急匆匆地向塑料厂赶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山城的腊月，寒风裹挟着砂砾般的雪粒，无情地拍打着塑料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往日热闹的厂区如今一片死寂，唯有那几台闲置的注塑机，像垂暮的老者般蜷缩在角落里，沉默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厂房内，山娃正弓着背，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碌着。他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霜，手指被冻得通红，却依然执着地翻阅着堆积如山的账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记录着每一笔资产的去向。财务交接、清产核资、新产品开发材料撰写与上报，每一项任务都像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知道，这是厂子能否起死回生的关键。
厂长办公室里，曹响伫立在窗前，凝视着窗外萧瑟的景象。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忧虑与坚定。上任以来，他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果断压缩全塑凉鞋生产，那些曾用回收塑料颗粒和聚氯树脂新料掺和注塑而成的黑老包凉鞋，如今已成为历史。曾经轰鸣不休的注塑机，终于停止了运转，车间里死一般的宁静，仿佛预示着一场变革的来临。
为了补发拖欠工人的工资，曹响决定处理老产品全塑凉鞋，回收货款。他将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了新任命的销售主管汪许阳，希望借此机会化解与崔派的矛盾，实现团结协作。
汪许阳表面上恭敬地接受了任务，点头哈腰的模样让曹响心生一丝希望。然而，没人知道，在他低垂的眉眼之下，藏着对曹响的深深不满与嫉妒。曾经，他是崔明文的得力干将，如今却要在曹响手下做事，这让他难以接受。
汪许阳回到办公室，懒洋洋地瘫坐在椅子上，随手抓起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号码。
“喂，老张啊，我这边有点全塑凉鞋，看看有没有兴趣……行吧行吧，知道了。”几个电话打完，他便草草收工，心里暗自想着：
“大冬天卖凉鞋，曹响真是异想天开，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向曹响汇报时，他一脸冷漠，语气中满是嘲讽：
“曹厂长，我联系了一些老客户，都说不是季节，降价处理也没人要。有钱不买半年闲，大冬天卖凉鞋，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曹响看着汪许阳敷衍的态度，心中已然明了。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冰冷地说道：
“哼！那好！那好！你就等着到了季节，再去卖凉鞋吧。”
目送汪许阳离开后，曹响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原来老员工的一些联系方式。他沉思片刻，拨通了一个在销售科工作的业务员电话：
“雨欣，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曹雨欣匆匆赶来，推开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她微红的脸颊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两条长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曹厂长，您找我？”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曹响示意她坐下，目光中满是信任说：
“雨欣，现在厂子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天津的百顺鞋帽批发站和北京的群益鞋帽批发部，我之前和他们通过电话，有合作意向。你秘密走一趟，务必拿下这两笔订单，把预付的货款盯回来，以解决拖欠工人的工资，燃眉之急，等米下锅呀！”
曹雨欣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坚定地说道：
“曹厂长，您放心！我一定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的曹雨欣，她深知厂子的困境，也被曹响的魄力和担当所打动。早在曹响承包时，她就暗中发动工人支持他，如今，正是她出力的时候。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曹雨欣便踏上了前往天津的火车。车厢内，暖气微弱，她紧紧抱着装着资料的公文包，心中盘算着谈判策略。
到了天津，寒风呼啸，她顾不上找地方休息，直奔百顺鞋帽批发站。牛经理的办公室里，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解释并央求着说：
“牛经理，我们的凉鞋质量有保证，价格也实惠。现在囤货，等夏天旺季来临，利润可观啊！”
牛经理却不为所动，连连摇头，一脸为难的说：
“你们厂的曹厂长来电话联系过，当时面不可确的答应考虑一下。不过，现在真要进货，仓储成本也太高了，预付货款，市场风险太大呀。”
曹雨欣没有放弃，她每天准时出现在批发站，从市场趋势谈到合作共赢，从产品优势说到售后服务。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牛经理被她的执着所打动，签下了《保本销售凉鞋预付货款合同》。
当她拿到合同、盯着办理了5.5万元承兑汇票的那一刻，曹雨欣激动得热泪盈眶，但她没有时间庆祝和高兴，又连夜赶往了北京。
在北京群益鞋帽批发部，曹雨欣遭遇了更激烈的谈判。对方态度强硬，提出了诸多苛刻条件。她凭借着出色的口才和坚定的信念，与对方周旋了整整两天。最终，成功拿下6万元的订单合同，预付货款汇入了塑料厂的账号上。她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曹厂长交给的任务。心中暗想，这回工人们补发工资真的有了保障。
回到塑料厂，曹雨欣第一时间向曹响汇报。曹响激动地握着她的手：感动地说：“雨欣！多亏了你！挽回了我承包答辩时对工人们的承诺！谢谢你！你的敬业精神让我感动，从今天起，我就任命你是销售科科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