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一道送分题，高磊当然会选。
两人很快来到他借住的灯塔。一开门，季微澜就觉得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原本就拥挤的室内，居然还牵了根绳子晾衣服。灯塔的窗户窄小，通风不好。这衣服也不知晾了多久，至今未干，潮气都沤得有味道了。
为了避免被衣服滴水弄湿，桌面和地板都被腾空，抱枕和各种书本资料只能委屈得码在墙角。
季微澜之前来过一次，印象里可比现在这样整洁多了。
“稍等一会儿！”
高磊尴尬地将东西放下，慌慌张张将绳子上晾晒的衣裤取下来，又慌慌张张地拿去外面晾晒。
季微澜就纳闷：“洗完之后就直接晒在外面不好吗？”
高磊回答：“不太方便。”
季微澜看着他将衣服夹在绳子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当初不是挺方便的，还有海螺姑娘帮忙呢。”
她嘀咕了一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酸溜溜的。
高磊愣了愣，苦笑一声：“说的就是这个不方便。”
见她抿着唇不说话，他又小心翼翼问：“你之前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季微澜当然看见了，印象还十分深刻。
阳光下清洗衣服的少女，笑容明朗如画。
夜色中，两个人肩并肩从绳子上摘取衣物的身影，看上去又那么登对。
就算现在想起来，心里也不太舒服。
高磊连忙解释，说他同林阿球绝无暧昧。
两年前林家的渔船每次归航，所捕的鱼都会莫名其妙的大量死亡。送去鱼市，死鱼的价格只能卖到活鱼的十分之一，扣除油钱和人力，辛辛苦苦一天等于白干。
当时他只是凭借知识解决了这个问题，就被林家当成了大恩人。
他当然没有挟恩图报，备不住海螺姑娘太热心，时不时回来帮忙打扫、送饭。就连看见他洗好晾晒的衣服，也会嫌他男人洗得不干净，要帮忙重洗。
因为高磊会拒绝，所以林阿球都是挑他不在的时候来。
“就这样？”
“就这样！”高磊想了想，又有些心虚地耷拉下眼皮，“当然我也不能让人家白干活，都会回报点儿零食点心什么的……这不能算私相授受吧？”
“挺好的，礼尚往来。”季微澜转身走进灯塔，开始扯绑着虾的海草。
“放着我来！虾枪扎手！”高磊追进来，按住她的手，“之前我是觉得无所谓……”
季微澜把手抽出来，心不在焉地去桶里翻检，险些被蟹钳夹个正着，
高磊眼疾手快将螃蟹按下去，叹气道：“三个月前我就在屋里晒衣服了。”
三个月前？
季微澜算了算，那时两人还未交往，甚至还在那个烟花绽放的除夕之前。
抬起眼，正对上高磊又黑又亮的眼睛。
“无所谓是因为不在意。”高磊说，“有了在意的人，就有所谓了。”
小火苗在他的眼里跳动，烧得季微澜面孔发烫，赶紧扭向一边。
“难怪……”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难怪阿球之前突然跑来教我洗衣服，还说放点白醋能去霉味。”
她蹙着眉看向高磊：“她一定以为现在你的衣服都是我洗的……洗不干净还有霉味！”
高磊嗷了一声，虎口被蟹钳夹住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坐在地板上吃煮螃蟹和白灼虾时，季微澜还有些委屈。
“我是不会洗衣服，所以都是每周送去聆城的洗衣店，洗得干干净净。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做。”
她看了眼高磊：“如果你想要一个会洗衣服的女朋友……”
高磊举着蟹钳：“我会洗衣服！我可以给女朋友洗！”
季微澜断然拒绝：“你不专业，洗不干净！”
想到三个月前高磊就对她在意，她的勇气又增加了几分：“我有些话想同你说，现在可以吗？”
笑容从高磊脸上消失了。
他将剥好的钳子肉放在她碗中，忽然说了声“谢谢”。
季微澜不解。
短暂的沉默后，他沉声道：“谢谢你肯当我的女朋友。无论如何，这段时间真的很开心。”
季微澜嘴中的蟹肉瞬间味同嚼蜡。
“所以……”高磊耷拉着眼皮，眼神从下往上看着她，“以后我能不能继续追求你？相处一段时间觉得不合适，这很正常，可能只是实验时长不足，多给一点时间，也许会有不同发现。”
蟹肉的味道变得更加奇怪。
“沈师兄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高磊不吭声。
季微澜咬了咬唇：“你相信他的话，还是我的？我不会离开，我也不喜欢他。车祸时无论是不是他，我能推都会去推一把。”
她越说越委屈，眼尾都憋红了：“就算从前仰慕过，后来也发现其实并不了解，也不合适。这半个月，我甚至没有同他单独说过几次话。”
高磊的声音有点哆嗦：“你说感觉不合适的……是他？”
季微澜的声音也在哆嗦：“如果你想分开就分开，不必假装还要追求我。你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我不需要这种缓冲期。”
“我需要……”高磊突然睁大双眼，“等一等，不是你要分开？”
他有些呆滞地转动着眼珠，回忆着：“你说的，在一起后发现不是正确的人。还问我想要分开，应该怎么办？”
季微澜瞪着他：“是你先变得很奇怪。”
她开始一条条控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也有这样滔滔不绝的时候。
控诉完毕，才发现自己已被高磊圈在怀中，一只手正笨拙地摩挲着她的脸。
“是我的错。”高磊低声说，“我以为你后悔了，要同我分开。每次看见你刻意回避，或是刻意同他保持距离，我就觉得你其实很在意他。我很害怕。”
他低下脸，贴上她的。
“我怕我不是那个正确的人。我想过很多次，如果你一定要改正错误，我可以接受。既然你会跟他们一起回京，我就先给自己一个缓冲期。但是我错了。”
他声音低哑，近似哽咽。
“看见你同他站在一起，我就嫉妒得要命！你说有话要同我说，我就害怕得要命！就算你要分开，我也想要一个挽回的机会……不对，我们当然不会分开！”
作为回复，季微澜用力推开他。
“刻意回避和保持距离，就是在意。”她说，“高先生，我真的很在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