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高洁情绪还算稳定，季微澜就要离开。
刚推开门，就听见身后高洁迟疑的声音：“他……有没有说什么？”
想了想又问：“或者……有没有东西让你转交我？”
季微澜实在忍俊不禁。她现在相信，高磊说的属实，姐姐和姐夫真是相当恩爱的一对。
“他有东西让我转交，不过我拒绝了。”她转过身来朝高洁笑笑，“他也说了不少话。但是我不是快递员也不是传声筒，你想知道什么，应该直接去面对他。“
“你！”
不得不说，高洁最近的情绪调整颇有成效，现在生起气来已经不是踢拖鞋或是甩东西，只是将手边的空纸杯狠狠攥到变形。
“我根本就不想看见他，更不想知道任何事！”
“那就好。”季微澜轻轻带上房门。
黄昏时，季微澜正在自家灶台前帮红花阿婆烧饭，小院前来了不速之客。
“赵先生？”
赵呈有些局促，朝灶台上的食材瞟了又瞟。
“想吃晚饭的话，之前给过你餐厅的名片。那是村集体办的海景餐厅，物美价廉可以试试。”
听季微澜这样说，赵呈面上更为窘迫。
“我刚才去了你推荐的那家餐厅，想给小洁定制营养餐。餐厅的人告诉我，最近小洁的饭菜都是由你特别安排的。”
他清了清嗓子，恳切道：“我能进来看看吗？她生完孩子就变得很挑食，很多东西都不能沾。在家经常吃什么吐什么。我就是想……”
“要学就进来咯，说那么多做什么。”红花阿婆不耐烦地用锅铲敲了一下锅边，“老公疼老婆天经地义的啦，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
赵呈学得比季微澜想的还要认真，拿手机一样样将食材和过程拍下来，每种禁忌和用途都要问个清楚。
他还忍不住惊讶地问：“烹调的手法就这么简单吗？没有特别添加诱食剂？抱歉，我不是怀疑。但是……像这些鱼类，还有鸡肉，小洁在家都不肯吃。为了营养，我妈和岳母都是像灌中药一样捏着鼻子喂她喝。”
红花阿婆不懂什么是诱食剂，但是显然比赵呈更懂高洁为什么挑食。
“自己想吃的叫美食，自己不想吃，被要求强迫吃的那当然像喝药咯。”
送晚饭去时，红花阿婆从屋里拿出一只小罐子，让季微澜给高洁一并捎去。
罐子打开，里面是淡黄色的膏脂，闻起来有淡淡的苦味。
赵呈当然又要问：“这是什么？”
“鱼骨和海草熬的伤膏，治裂伤很灵的。”红花阿婆说，“花螺婆自家熬的，特地拿来给城里妹吖用。”
“裂伤……小洁她是哪里受伤了？”赵呈面色一变。
当然是之前在哺乳中，因为孩子用力吮吸而造成的乳头皲裂。
这话季微澜可不好意思说。
虽然她也很想告诉赵呈：新生儿虽然没有长牙，但是拿出吃奶的劲以后，是会咬到妈妈皮破血流的。就在他认为妻子被老人和两个月嫂照顾得很好的时候，仍然有一些别人无法替代的伤痛，随时随地折磨着高洁。
“老婆哪里伤了，当老公的不知道，还要问别人？”
红花阿婆没好气地把罐子从他手中夺回，仔细盖上，噼里啪啦一顿教育。
“孩子几个月了？”
“一次都没见过老婆喂奶喔？”
“见过了？见过了还不知道，女人养孩子，那都是一边喂一边痛得倒抽冷气，很辛苦地喔。”
赵呈呆若木鸡。
被红花阿婆挥手催促了几次，他才如梦初醒般帮季微澜端起餐盘，跟着来到”南极二号“。
然后很自觉地缩在季微澜身后。
高洁开门时看见了他，冷哼一声，倒是没把食物当成投掷武器。
只是请他吃了个闭门羹。
在季微澜看来，这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进步了。何况关上门以后，高洁喝了两口汤，突然感叹道：“你看见没有？那家伙居然有黑眼圈了，眼袋都垂下来了……本来就不帅，现在更丑了。”
季微澜：“……我只会注意我男朋友有没有变丑。”
高洁仿佛没听见，只咬着一块鸡肉狠狠道：“活该！”
等高洁吃完，她收拾好餐具出来，赵呈仍很自觉地等在院外。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这回高洁关门的声音，比上回可轻了许多。
照这个趋势，应该一周以内可以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高磊比季微澜还要乐观，说那两个人向来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完全不用担心。现在赵呈人也来了，有什么问题他们可以自己解决。以后高洁的饭菜可以让赵呈自己去送，算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别管他们了。”高磊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竟像是在撒娇，“我最近的ph值可是已经很低了，远远低于了七！”
季微澜怔愣两秒，随即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酸了”。
隔着话筒，她却要故意装不明白：“ ph值是什么来着？我中学的时候化学成绩一塌糊涂。”
高磊笑了：“真的一塌糊涂？那你一听就知道是化学内容，真是很聪明。”
又顺着她的糊涂朝下说：“ph值就是你男朋友的心情值。现在血槽眼看要空，需要同你拖手晒上一晚上月光才能充满。”
算起来他们足有一周时间没有好好相处。就连吃一顿晚饭，中间还夹了个挑三拣四的高洁。
窗外月光正好，可惜不能同晒。
季微澜惆怅地将视线收回来。她面前有一堆要整理的资料，都是同传习所模式有关的。
她也很清楚，高磊目前的工作状态，比她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明相距不到五百米，硬生生谈成了异地恋。
如果高磊明年真的离开保护区……
她忍不住轻声道：“今天高洁跟我说，你来保护区以前答应过你爷爷……”
“是答应过没错。”高磊爽快地承认了，“不答应他老人家不肯放人。当初我的想法也比较简单，以为五年足以做很多事。”
“那现在呢？”
“放心，我会说服他们的。”高磊信心满满，“毕竟在这里，有我想用一生去完成的事业，还有我想用一生守护的人。”
这是甜蜜的情话，也是郑重的承诺。
季微澜却突然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