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红绳系着归期
晨雾还没散时,李阳就攥着那枚磨亮的弹壳蹲在院门口。作训服的裤脚沾着露水,是今早爬墙头摘石榴时蹭的,裤腰上的红绳结松了线头,随着他晃腿的动作轻轻扫过地面——那是苏瑶昨晚重新系的,说“系紧点,像拴住你爸的归期”。
“哥,你看我编的!”七岁的李悦举着根红绳跑出来,绳上串着颗捡来的白石子,是她在花坛里刨了半小时找到的,“妈妈说这是‘平安石’,能让爸爸早点回家。”女孩的羊角辫歪在一边,辫梢的红绳和李阳的是同批线,被她咬得发毛,却系得比谁都紧。
李阳接过红绳,把石子塞进弹壳的中空处。石子在里面晃出细碎的响,像谁在金属里藏了串脚步声。“这样更灵。”他一本正经地说,“上次爸视频时说,弹壳能听见子弹的声音,肯定也能听见我们喊他回家。”
厨房的窗户“吱呀”一声推开,苏瑶探出头来,围裙上沾着面粉,是刚烙完葱油饼的痕迹。“早饭好了!”她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比任何闹钟都让人踏实,“阳阳把弹壳收起来,别揣着上学,老师该说你玩危险东西了。”
李阳慌忙把弹壳塞进裤兜,弹壳边缘硌着大腿,却像块暖玉,烫得人心里发慌。他跑进厨房时,正看见苏瑶把最后一张葱油饼放进盘子,饼上的芝麻摆成了个歪歪扭扭的“回”字——这是她的习惯,每次李渊要归队,她就会在饼上摆字,说“让他咬一口,就像把家带在身上”。
“妈,爸今天能到吗?”李悦扒着桌沿,小短腿够不着地面,晃悠着踢到了桌腿,“他说这次带高原的石头给我,能透光的那种。”
苏瑶把牛奶倒进杯子,杯壁上还留着圈浅浅的印子,是上次李渊用它喝浓茶时烫的。“能到。”她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指尖划过女孩耳后的红绳,“你爸的火车十点进站,我们吃完早饭就去接他。”
说话间,李阳忽然盯着墙上的挂历发呆。那张印着军区风景的挂历上,每个日期都被红笔画了圈,圈里写着“训练”“巡逻”“视频”,只有今天的圈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火车头,是苏瑶昨晚偷偷画的。“妈,你看这个。”男孩指着挂历角落,那里有行铅笔字——“距离爸爸回家还有0天”,是他数着日子写的,最后那个“0”描得特别重,把纸都戳破了。
苏瑶的目光落在破洞上,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天。李渊在边境执行任务,大雪封了山路,原定的归期推迟了半个月。那半个月里,李阳每天在挂历上画哭脸,李悦则抱着李渊的军帽睡觉,说“帽子上有爸爸的味道”。直到某天清晨,门被轻轻敲响,李渊站在雪地里,睫毛上结着冰,手里却紧紧攥着个用红绳缠好的平安结。
“走了,该去火车站了。”苏瑶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衣兜上别着枚旧徽章,是李渊刚入伍时得的“优秀士兵”,被她别在衣服上快二十年了,边角的漆都磨掉了,却比任何首饰都珍贵。
李阳背着书包跑出门,书包上挂着个小牌子,是他用弹壳做的,上面刻着“李渊家”三个字,刻得歪歪扭扭,边缘还划了道口子——是上次想刻得深点,不小心被划到的,苏瑶用红绳给他缠了圈,说“这样就不疼了,像你爸给我包扎伤口时那样”。
火车站的人潮里,李悦紧紧攥着苏瑶的手,另一只手举着那枚串着石子的红绳,举得高高的,生怕李渊看不见。李阳则踮着脚往出站口望,作训服的领子被风吹得立起来,露出里面的红绳——这是他跟妹妹学的,说“两根红绳,爸爸更容易找到我们”。
十点整,广播里响起火车进站的通知。苏瑶的心跳忽然快了半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上的徽章,像在确认某种坐标。就在这时,李阳忽然大喊:“爸!”
人群里,穿着常服的李渊正逆着光走来,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沉稳的响,肩上的背包鼓鼓囊囊,却把右手高高举起——手里攥着两根红绳,绳尾各系着块半透明的石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李悦像只小炮弹扑过去,撞在李渊腿上。李渊弯腰抱起女儿,石头上的红绳缠在了他的军装上,和苏瑶外套上的徽章轻轻碰撞。“这是昆仑山的水晶。”他笑着说,“在雪地里挖了三天才找到的,能把光变成星星。”
李阳则盯着李渊的背包,忽然发现侧面别着个熟悉的东西——是他去年寄给爸爸的弹壳,被钻了个小孔,串着根红绳,绳结是苏瑶教的那种“同心结”。“我把它别在包上,”李渊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就像你们跟着我一样。”
苏瑶走到李渊面前,没说话,只是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指尖碰到他脖子上的红绳,那是她当年在火车站给他系的,断过三次,每次都是她重新接好的,绳结处缠着的线头,像段剪不断的时光。
“挂历上的圈画满了。”她轻声说,眼眶有点热。
李渊握住她的手,把其中一根水晶红绳系在她手腕上。“以后不用画了,”他的拇指蹭过她掌心的薄茧,“我的坐标,永远都在你这里。”
阳光穿过火车站的玻璃穹顶,落在四人交握的手上。李阳的弹壳、李悦的石子、苏瑶的徽章、李渊的水晶,都被红绳缠在一起,在光下闪闪烁烁,像无数个会发光的坐标,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