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歌要在海边沙滩支大灶、请人做饭的消息,像带着油盐香味的风,吹进了顾家低矮的渔屋。管饱,还给工钱!
姚氏、贺氏(顾思礼妻)、刘氏(顾思望妻)三妯娌正凑在一起缝补旧渔网。姚氏手里拿着块咸鱼干,那是她拿手的腌货。贺氏想起自己熬得奶白的鱼汤,刘氏琢磨着蒸一锅暄软的杂面馍馍。她们会做地道的岭南饭食,海边人家该有的手艺都不差。
“工钱……”贺氏小声念叨,手指捻着破麻线。家里添了去北境的心思,处处要钱。
“季姑娘那儿要人手做饭……”刘氏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可……咱们去,季姑娘会不会觉得咱们眼皮子浅,光想着钱?”
姚氏手里的针停住了,这正是她心里那根刺:“是啊,季姑娘帮了咱家多大的忙?又是接人,又是治伤,还分钱。咱们再去她那儿讨活计挣钱……这脸……往哪搁?怕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说咱贪得无厌。”
想去,又怕被看轻。三个女人手里的活计慢了下来,心像被海草缠着,闷闷的。
顾奶奶抱着刚睡醒的小孙子进来,一眼就瞧出三个孙媳妇不对付。她放下孩子,坐到小马扎上:“咋了?蔫头耷脑的?”
姚氏性子软,被问得脸一红,支支吾吾把想去季如歌那儿做饭又怕被嫌贪财的顾虑说了。
顾奶奶听完,先是一愣,接着“噗嗤”乐了,拍着膝盖:“哎哟喂!我当是啥塌天的大事!就为这个?”她指着三个被笑得发懵的侄孙媳妇,又气又笑,“你们这脑袋瓜子,净装些没用的浆糊!季姑娘是什么人?人家是北境的大村长!眼里能揉沙子?人家办这事,图啥?图你们几个铜板工钱?还是图你们那点子灶头功夫?”
她收了笑,浑浊的眼睛亮得通透:“人家图的是把事办好!让那些来送海货换粮食的人,能吃上口热乎干净的饭!让帮忙的汉子们有力气!这是正经营生!凭手艺吃饭,挣干净钱,天经地义!臊什么臊?怕什么人嚼舌根?”
她看着三个孙媳妇:“你们有手艺,肯出力,想去帮忙,这是好事!季姑娘知道了,只会说好!人家要嫌,就不会明明白白说给工钱了!那是人家办事敞亮!”
这番话像一阵大风,吹散了姚氏她们心头的疙瘩。
“奶……您是说……”贺氏眼睛又亮起来。
“当然!”顾奶奶斩钉截铁,“季姑娘最是明白人!行了!别磨蹭!”她利索地站起身,“现在就跟奶走!报名去!再晚,灶台边的好位置都让人占喽!”
顾奶奶雷厉风行,说走就走。姚氏、贺氏、刘氏互相看看,脸上那点纠结被一股豁出去的劲儿取代。她们赶紧放下针线渔网,理了理头发衣襟,小跑着跟上。
海边沙滩帐篷位置,几个听到风声想来应征厨娘的妇人,正围着个登记的半大小子问东问西。
顾奶奶带着三个孙媳妇,直接拨开人群,走到那小子面前,嗓门洪亮:“穗安,穗安,记上!顾家三个媳妇,姚氏、贺氏、刘氏,报名当厨娘!姚氏腌鱼晒酱是行家!贺氏熬鱼汤炖肉香!刘氏揉面蒸馍是一把好手!都是咱渔村地道的饭食!”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镇住了。目光齐刷刷聚在顾家三妯娌身上。姚氏她们有点不自在,微微低头,但腰板挺得笔直。
季穗安认得顾奶奶,笑着点了点头,赶紧拿炭笔和小本子:“顾奶奶!好嘞!三位婶子名儿我记下了!顾姚氏、顾贺氏、顾刘氏!都会做啥您刚说了,我写上!”
正写着,季如歌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刚把昨天收的放在空间里,听到外面的动静还没来得及洗手就走了出来,手里还有鱼腥的味道。
顾奶奶立刻拉着三个孙媳妇上前:“季村长!老婆子把家里这三个不成器的孙媳妇带来了!她们别的本事没有,灶头功夫还过得去,做点咱岭南渔家的粗茶淡饭还行!听说您这儿要人做饭,她们想来搭把手,您看……”
姚氏、贺氏、刘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季如歌那张清冷的脸,生怕从她嘴里听到拒绝或一丝不满。
季如歌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笑着点了点头:“行,那就留下来吧,辛苦几位嫂子了,”
姚氏,贺氏,刘氏三人听了脸上露出大喜,冲着季如歌连连点头:“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季如歌笑着微点头,接着转向负责登记的季穗安:“工钱照定好的,做一天结一天,管饭。人手不够,再找几个来。”说完,她眼睛朝着前面那些报名的人看去,大家的眉宇间都露出焦灼,季如歌低头想了想,觉得暂且还是别说了,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安排的,应该忙的抽不开身。
姚氏、贺氏、刘氏三妯娌,愣在原地,还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成了?季姑娘一点都没嫌弃?也没觉得她们市侩?
顾奶奶得意地冲她们眨眨眼,用胳膊肘捅了捅还在发愣的贺氏:“傻站着干啥?名儿都报上了!明儿个早点过来!带上你们的看家本事!别给老婆子我丢脸!”
“哎!哎!”三妯娌这才如梦初醒,脸上瞬间绽开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踏实。贺氏响亮地应了一声,姚氏抿着嘴笑,刘氏则已经开始琢磨明天早上该带哪块自己晒的虾酱来提味了。
顾奶奶看着三个孙媳妇亮起来的眼睛,心里也舒坦。她对着季如歌离去的方向,无声地念叨了一句:“谢了,季村长。”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份工钱,更是给了她这几个要强的孙媳妇,一条能在新天地里挺直腰板走的路。灶台边的烟火气,也是活着的底气。
也是给顾家她们一个重新来过的希望。
看着姚氏几人喜极而泣的笑脸,顾奶奶心里再次重重感谢季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