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舟……楚明舟!太疼了,我不生了……”
林安安的唇瓣已毫无血色,整个人疼得开始打颤,只紧紧抓着他的手,想往身边拉。
顾砚眼尾红得不像话,声音却依旧镇定轻柔,“安安,努努力,不要放弃。楚明舟在的,他一直在等着你。”
“好痛……”
“顾医生,还有最后一分钟。”
顾砚抬了抬手,示意她闭嘴。
“安安,再试试,再试最后一次,好不好?”
当顾砚双手紧紧握上林安安的手时,她睁开了眼,“顾砚……”
“嗯,是我。”
“对不起啊……”林安安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像她就该说这句对不起,不是替自己说的,而是原主想说的。
顾砚整个人都是一僵,“没关系,我没怪过你,真的。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只要想你活下去啊!”
一颗清泪滴落,落在林安安指尖上。
这泪像一道光,刺破了产房里的血腥与迷雾,让林安安在几乎昏厥的边缘重新凝聚起力气。
“啊——”
“哇——哇——”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骤然响起,带着初生的力量,瞬间盖过了林安安的喘息。
“生出来了!终于生出来了!是个男孩!”护士的欢呼像惊雷炸开。
顾砚只看了一眼婴儿,就示意他们抓紧收拾,称重。
“安安,母子平安,恭喜你。”顾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疲惫。
林安安深喘了口气,再说不出任何话,闭上眼睛就昏睡了过去。
当婴儿啼哭声响起时,产房外的众人也是松了口气。
“恭喜,是个六斤七两的男孩,母子平安。”
林母握着林父的手,激动得直跺脚,“老林,安安平安生了,还是个大胖小子,太好了。”
“是,是,跟做梦似的,我还能抱上外孙了。”
这一刻,林父是真有些恍惚,他压根都没想过,就自己女儿这身体状况,居然还有机会做上母亲?
听说女儿怀孕,他是惊喜的,当孩子哇哇落地,成真了,还真有点难以置信。
孩子是楚明舟接的,凡事雷厉风行的楚军官,在抱上孩子的那一刻,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林母忙凑了过去,手在旁边虚扶着,“明舟啊,这孩子像你。”
林父听她这么说,眼神忙在奶娃娃和楚明舟脸上游走了一圈。
这……皱巴巴的就看出来像了?
小婴儿被裹在柔软的襁褓里,整个人是又红又皱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还打了个哈欠。
楚明舟的手指悬在孩子泛红的脸颊上方,迟迟不敢落下——那皮肤薄得像花瓣,连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鼻尖还沾着点白色的胎脂,像撒了粒细小的盐。
“妈,您来抱吧,我粗手粗脚的。”
“好好好,我来抱,哎呦,壮啊~宝啊~我的心肝哟~”
林父嘴脸抽了抽,这就给孩子取上名了?
不过他也没多说,跟楚明舟一样,看了孩子两眼,注意力就全在产房那边了,想等着女儿出来,看看怎么样了。
没一会儿,林安安就被推了出来。
她已经换了干净的病号服,鬓角的湿发被梳到耳后,脸色依旧苍白,正安静地睡着,眉头还微微蹙着,明显睡得很不安稳。
这模样可给楚明舟心疼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酸胀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忙跟着把人推回病房,轻轻把人抱到了病床上。
顾砚没跟着出来,是避嫌,也是收拾心情。
他虽作为林安安的主治医师,但不是妇产科的,他自己不介意,却难免其他人带有色眼睛。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林安安昏睡在病床上,眉头仍微蹙着,楚明舟坐在床边,抬手在她眉心轻揉了揉。
小婴儿被林母抱在隔壁床哄着,没一会也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晨曦,将顾砚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两半。
他靠在墙上,白大褂已换了一件,手腕上缠着新的纱布,血迹透过纱布渗出淡淡的红。
林父出去买了早餐,回来时跟他来了个面对面。
林父:“......”
林父拿着饭盒的手顿在半空。
“顾医生,你这手没事吧?”
顾砚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下意识地将手往后藏了藏,却牵扯到伤口,疼得眉峰微蹙:“没事。”
林父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搪瓷缸递了过去,“刚买的豆浆,还热乎的,喝点吧。”
缸子上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红漆字,简简单单,却让顾砚有一瞬微怔。
“谢谢伯父。”
顾砚接了,指尖触到缸壁的温度时,心都跟着紧了紧。
“安安她......”林父声音有些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安安能顺利生产,多亏了你,顾医生。”
林父这是在提醒他。
“伯父。”顾砚打断他,抬头时眼底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看向病房的方向,晨光透过门的缝隙,将楚明舟俯身照料林安安的影子投在地上,“现在她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林父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顾砚的肩膀,留下一声叹息。
病房里,楚明舟用棉签沾着温水,轻轻擦拭林安安干裂的嘴唇。
她睫毛颤动了一下,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
“明舟......”林安安在睡梦中呢喃,眉头依旧微蹙,“宝宝......”
“我在,宝宝也在。”楚明舟放下棉签,握住她的手。
她掌心的温度偏低,握着冰冰软软的。
他想起在产房外等候的急迫,每一秒比在边境穿越雷区都提心吊胆。
而此刻,她安稳地躺在他眼前,让他说不出的庆幸。
“安安,辛苦了。”
“安安,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