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些怨灵能够做到反应迅捷如斯,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们也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死尸。
要么,他们背后还有人在操控。
从十三道怨灵有时做出的反应来看,聂莞倾向于后者。
转化为怨灵后,除了能拉伸形体以怨灵的姿态战斗,这些玩家依然保留着一些本来的技能。
就像萤,虽然不能调动九相图,但依然可以幻化一排骷髅头,将自己护在其中,操纵骷髅头上下飞舞,啃噬攻向他的怨灵。
但他的骷髅头有很大的疏漏,有时候会帮周围的女怨灵抵挡一番,有时候又见死不救,明明于他而言,只要稍稍让骷髅头偏移一寸,就能完美挡下落在女怨灵身上的攻击,甚至那个角度也更有利于他自己抵挡伤害。
但他却偏偏没有那么做,任由对方被突破防线的怨灵咬住。
再有些时候,他则是过分地大公无私。
会直接将所有能挡住自己的骷髅头都送出去,挡在中央一个看不清形貌也分辨不清男女的怨灵身上。
哪怕如此一来,大半雷霆都会落在他身上,他也完全不在意。
即便这些怨灵会彼此打配合,但只要有自主意识在,必然会优先考虑自己。
除非怨灵中间也会分出更明显的主次,否则很难想象萤一个活着时候都只想着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家伙,这个时候反而大公无私,为了别人,宁肯自己身受重伤。
而且即便怨灵中真有主次,也解释不了他连举手之劳都不肯做,放任身后的女怨灵险些被咬死的事。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最有可能。
所有怨灵都是傀儡,受另一个意识的操纵。
这个意识,就算不是刚才幕后出手的人,也一定正和那人在一起,观览着眼下的一切。
若是如此,那么……
聂莞微微抬头,更加认真地注视着眼前一切。
双眸之中,流光溢彩,灿金与暗金交替之间,聂莞清楚看到,一丝淡淡细线从诸多怨灵头上冒出,穿破苍穹,一直蔓延向无尽远方。
“就是它了。”聂莞轻轻呢喃一句,操纵着附着神谕的河水随双方激战而掀起巨浪,水珠飞溅到怨灵身上,神谕顿时分出一丝极小的力量,贴住淡如游丝、稍稍受力就会断开因果线。
贴合上因果线的那一瞬间,方才惊鸿一瞥的画面再度浮现眼前。
生满红枫的山谷,鸟居神社。
这一次,画面稍稍被放大。
偌大的神社,枯寂的院落,上下不定、发出笃笃之声的惊鹿。
聂莞已经能够看清宽阔的回廊、古朴的正殿和只开了一条缝的侧殿了。
但侧殿纸门所开的那条缝隙,却被接连不断蔓延出来的烟雾所遮蔽,尽管能看清其中坐着一个人,却难辨身形,更看不清脸和Id。
聂莞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源源不断溢散出来的烟雾,半晌抬头,看向后方天空中漂浮着的那些鬼火。
也就在她回头的这一刻,之前一直都迷蒙不清的召唤,忽然在一瞬之间变得清晰起来。
“你总算肯接受我的照拂了吗?”
“你怎么能和我说话?”聂莞答非所问。
她完全能确定这个声音来自于爱欲概念,却搞不清楚它为何能向自己传达这么清楚的信息。
之前,她曾打算询问心火尊者有关于这游戏的更深奥秘,心火尊者却拒绝,说那不是能在游戏里说的事。
它是个打擦边球的存在,既是游戏里货真价实的Npc,又是概念的投影,尚且要被游戏系统限制到这个地步。
爱欲概念本身,怎么能越过系统的监控,向她传递这么清楚的话?
似乎明白它心里的疑惑,那个声音轻轻笑了一下。
就像其他概念所传递出来的声音,不像人,而像是自然界的某种嗡鸣。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遵守规则的人,为什么会觉得,我就会乖乖遵守规则呢?”
但是和其他概念比起来,它说话更像一个人,音调的起伏里有许多复杂感情在流转。
聂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耐心等了一等,确定的确没有系统的惩罚降下,才缓缓回应。
“因为你不能轻易冒险,焱雍可以,其他概念可以,反正它们本就打算乱来,但是你不一样。”
为了以防万一,每说一句话,聂莞都会停顿几秒。而且她还是调来了一点万魂舞的力量,将自己说话的声音给遮蔽住。
至于说话的对方有没有察觉到这些小动作,她完全不在意。
虽然刚才回头的确有打算和对方聊聊的意思,但先开口的人是对方,那么掌握主动权的就还是自己。
说完这些话,系统并没有惩罚落下,聂莞才问:“是你主动去帮你的本体,还是你已经掌控不了自己的力量了?”
她问得直白,不是为了挑衅,而是真的担心事情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刚才遮蔽住幕后玩家的烟雾,是心火尊者的炽火红尘技能,虽不完全一样,但是很像。
这只能是爱欲概念的力量。
但爱欲概念,从上辈子开始,就已经旗帜鲜明地反抗情欲概念了。
现在假装投诚是不可能的,情欲概念根本不信。
那就很有可能是爱欲概念已经被情欲概念重新吞并回去了。
就算不是完全被合并,也绝对被卷走很大一部分力量。
若是如此,那就大不妙了。
夜如昙和眼下这个极有可能的是竹姬的扶桑玩家,都只是情欲概念的信徒。
如果费尽千辛万苦,不过只是削去信徒的几分力量,却让背后这个“神明”趁机增长势力,那可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偏偏,面对聂莞的问话,爱欲概念不曾立刻回话。
聂莞便道:“是怎样就怎样,若真是发生了的事,再怎么遮掩也不如直接面对。”
虚空之中,那声音轻轻叹了一声。
“没错,它夺去我大半力量,毁掉我三分之二的投影,剩下的投影,虽然没有被围剿至死,却也被封印起来,没有将能力传承出去的可能。”
聂莞略微沉吟,片刻后问:“它怎么做到的?”
“就像眼前这样,靠着它的万千信徒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