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西裤、白衬衫、白色西装外套。
换好了衣服的林储言又坐回去补妆了。
木胜导演的要求很简单：其他的你们随便造，但是发型要保留住，不能乱。
嗯，导演还是很懂的。
化完妆的林储言脸上满是细密的汗渍，右边的眼睛和嘴角都红肿，左边脸颊还有一大块淤青和蹭来的灰。最重要的是，一会儿他的鼻孔还会往下疯狂流鼻血，从鼻孔到人中到嘴边到下巴，最后往下滴在衣服上。
就这造型，再不保留发型，真的是神仙来了都难救。
这一场戏，达叔和华弟为了给死去的老大报仇，终于找到一个干掉喇叭的机会。
但最终的结局，却是几个人都死了。
华弟、达叔、喇叭，全死。
这场戏很重要，不过对木胜导演来说倒也省事，不需要讲什么戏。
首先这是一场打戏。
该说的该注意的，动作指导都已经说过了。
其次因为达叔的原因，说实话也不需要讲什么。
像他这样的黄金配角，基本上怎么演怎么对，导演最应该做的是让他多演几遍……
因为很可能每一遍演出来都很好、都不一样，到时候导演该发愁的是，到底用哪条更好？怎么从里面挑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条？
至于林储言，木胜导演其实也挺放心的。
这小子很有想法。
《漫长的季节》他是没空看，不过外界怎么夸林储言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那就直接开始吧！先走一遍再说！
……
林储言确实有想法。
准确地说，这是他第一次演“死人”。
《漫长的季节》里，傅卫军虽然也死了，但那只存在于别人的口中——就提了一嘴他死在了监狱里。没了。
所以，死人应该怎么演？
别说，他还真学习过——老师李牧剑教过。
不过老师还教他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这世界上死法千奇百怪，怎么死，要看你受的是什么伤，最好是能够问问专业的人。
于是拿到剧本不久，他就让越哥去帮他问了：颅底骨折，死的时候应该是怎样的？
虽然华弟最后身中数刀，但归根结底，导致他死去的最严重的伤还是颅底骨折。
在这个片子里，华弟的后脑勺挨过好几次重击。
从一开始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使劲踢了一脚，到后面被煤气罐用力砸中，最后——也就是下面这场戏，他还会被人推倒，后脑勺再次和地面亲密接触。
“颅底骨折是一种严重的脑部损伤，可能会造成脑脊液泄漏，与伤口的血液混合，导致鼻血难以止住。
颅底骨折还可能引起颅内压增高，导致脑组织受压，进而影响到神经系统的正常功能。这可能会引起意识模糊，甚至昏迷。
脑部受损后还可能出现一种症状，那就是抽搐，它是由大脑神经元异常放电引起的肌肉不自主收缩……”
吴越是按照专业人士的原话给他复述的。
林储言拍了拍手：“除了抽搐，前面好像都对上了。”
流鼻血，难以止住地流。
意识模糊，骑车的时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这两点剧本里都有。只是这第三点……
抽搐？要演出来吗？
林储言没有考虑太久：“专业的事听专业的人准没错！”
……
一切就绪。
这场戏就开始了。
华弟和达叔二人约好了见面。
达叔连刀都准备好了，见面就拉过华弟，眼神盯着对面那栋楼：“那个混蛋在里面已经很久了，就快出来了，有两个手下跟着他。这回我要豁出去，我不管了，我一定要干掉他！”
只是说完话，抬头看一眼华弟，却发现对方一边喝着酒，一边鼻血狂流不止。
达叔的眼神里有难以置信，有恍然大悟，还有因为华弟伤势而掩饰不住的难过：“你怎么了？”
华弟半低着头，耷拉着眼皮，意识模糊，他的鼻血还在继续往下淌，他没有说话的力气，但还是摇了摇头，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没事。”
他抬眼一看，喇叭和他的小弟笑着从对面楼里出来了。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下一秒，他将手中的酒瓶子砸在达叔的头上，达叔当场就昏了过去。
是的，华弟不愿意看到达叔去拼命。
这场战斗，他要一个人去。
他将达叔放置在电话亭中，抓起达叔的衣服擦了擦鼻血。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他的眼中忽然有了一丝清明。
华弟拿过达叔手中的刀，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喇叭走去。
近了，越来越近了。
他手里的刀没有对准喇叭的后背，直接就冲着对方的脑袋插了过去！
没有命中。
刀子擦着对方耳朵过去，喇叭的右耳血流不止。
华弟整个身子都倒在喇叭身上，又是一刀，补在了对方的小腿上。可惜喇叭身边的两个小弟马上就把他按住了打，又抓起他身子，一把将他推倒，华弟的后脑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鲜血从他的口中流出，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将手中紧紧握着的刀，捅进了靠近他的一个小弟的腹中，只是马上就被另一人控制住身子。
喇叭踉跄着站了起来，抽出还停留在小弟腹中的刀，反手又捅进了华弟的肚子。
好在，昏迷的达叔醒来，及时赶到了。
他从远处冲了过来。
他拿着刀，一刀插进了喇叭的后背。
喇叭同样抽出华弟身上的刀，捅向达叔。
镜头给到华弟，身中数刀鲜血流一地的他，重重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微微抽搐着，眼神开始涣散。
而另一边。
达叔和喇叭俩人对着互捅了好几刀。
达叔的身子在不停颤抖，他踉跄着后退。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张着嘴大口呼吸，他连路都走不稳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很痛。
但他的脸上却只有笑容，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笑得牙齿全部露了出来，他大喊出声：“我成功了！我终于杀了喇叭！我成功了！”
在这个片子里，他原本只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小人物，就连平日里工作的地方被几个小混混抢了，也不敢吱声。
可是此刻，他却将手中的刀捅进了喇叭的身子里。
他的鲜血流得满头、满脸、满身都是，但他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他确实成功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只敢在人转身时才偷摸骂几句的懦弱角色。
他完成了一件他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大事。
谁说他不是主角？！
“咔！很好，再来一条……”
木胜导演看着监视器，检查了一遍。
言仔好像倒地的时候还在微微抽搐？可以，这小子总有新想法。
达叔演得是真的好……很多人好像都误会达叔只会演喜剧？呵呵，等到这个片子上映，应该就没有人会这么想了。而且这个角色有人物弧光啊，一点都不比男主弱。
木胜导演很满意。
不过就像他说的，多保几条总是没错的。
“大家加把劲啊，这条搞定咱们就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