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木门三月有余,林野和沈落雁一路往南。沈落雁性子爽朗,骑马时总爱跑在前面,金钗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林野则习惯落后半步,指尖常无意识地摩挲腰间那枚从黑风寨带出来的铜片——那是蚀骨阵眼的碎片,被他打磨成了块简陋的护符。
这日路过云梦泽,恰逢一年一度的“剑庐会”。江湖人都说,剑庐主人手里有柄“尘剑”,剑身蒙尘却能断金裂石,每逢三月初三便会摆出剑谱残页,供有缘人参悟。
“去看看吧?”沈落雁勒住马,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坳,“我听说好多剑客都往那去,说不定能遇见你要找的剑道。”
林野望着山坳里隐约的亭台,心里微动。他的内劲虽日渐深厚,却始终缺一套相配的剑法。《隐约诀》偏重防御,遇上真正的快剑,怕还是难以招架。
剑庐建在半山腰的竹林里,庐前立着块丈高的青石,上面刻着半页剑谱。来参悟的剑客不少,却都离青石三丈远,没人敢轻易靠近——据说去年有个硬闯的好手,刚摸到石面就被震飞,断了三根肋骨。
“这石上有剑气。”沈落雁指着青石周围扭曲的空气,“比黑风寨的毒针桩厉害多了。”
林野没说话,只是凝神细看。他体内的内劲竟开始微微震颤,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半步,丹田的暖意突然涌到指尖,触到那层无形的剑气时,竟发出细不可闻的“嗤”声。
“小心!”旁边有人低呼。
林野却没停,一步步走到青石前。那些凌厉的剑气触到他的指尖,竟像遇到活水的溪流,顺着他的经脉缠上来,与体内的青木内劲交织在一起。他低头看向石上的剑谱,那些模糊的刻痕突然变得清晰,一笔一划都像是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演练起一套完整的剑法。
“是‘尘心剑’!”有老剑客惊呼,“失传百年的尘心剑谱!”
林野的指尖顺着刻痕滑动,内劲随着剑谱的走势流转。当他摸到最后一笔时,青石突然震动起来,从石缝里弹出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当啷”一声落在他脚边。
剑身长三尺七寸,剑鞘是普通的鲨鱼皮,上面的铁锈厚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纹路。可当林野握住剑柄时,铁锈竟像活物般褪去,露出底下暗青色的剑身,剑脊上刻着两个小字:尘心。
“原来尘剑不是蒙尘,是在等能让它醒的人。”剑庐主人不知何时站在旁边,是个白发老者,手里拄着根竹杖,“小伙子,这剑跟你有缘。”
林野试着挥了挥剑,内劲注入剑身,竟发出龙吟般的轻啸。他还没学过剑法,可手腕转动间,竟自然而然地使出了青石上的招式,剑尖划过空气,带起串串青芒。
“引灵体配尘心剑,江湖要变天咯。”老剑客们纷纷点头,看向林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沈落雁凑过来,戳了戳剑身:“这剑看着普通,没想到这么厉害。”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掏出个锦盒,“差点忘了给你。”
盒子里是块暖玉,雕成梧桐叶的形状。“我爹说这是护脉玉,能帮你稳固内劲。”她把玉系在他的剑穗上,“以后出了名,可别忘了是我帮你寻的剑。”
林野刚想道谢,山脚下突然传来马蹄声。一群黑衣骑士冲上来,为首的人戴着斗笠,手里握着柄弯月刀,刀身泛着诡异的红光。
“把尘心剑交出来,饶你们不死。”斗笠人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剑庐主人脸色一变:“血刀门的人怎么敢闯剑庐?”
斗笠人冷笑一声,弯月刀突然挥出,一道血光劈向青石。老剑客们纷纷拔刀抵挡,却被血光震得连连后退。林野认出那是邪门的《血影刀法》,当年黑风寨的赵奎提过,血刀门的人修炼时要以人血喂刀,个个心狠手辣。
“落雁退后!”林野将沈落雁护在身后,尘心剑横在胸前。血光劈到近前,被他剑上的青芒挡住,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水火相遇。
“有点意思。”斗笠人舔了舔刀身,“能接我一刀的,你是第一个。”他双腿一夹马腹,挥刀再次砍来,这次的血光比刚才更盛,带着股腥臭味。
林野想起尘心剑谱的要诀:“尘归尘,心归心,以柔化刚,以静制动。”他不再硬挡,而是侧身避开血光,剑尖顺着刀脊滑上,内劲猛地爆发。
“咔嚓”一声,斗笠人的弯月刀竟被震出个缺口。他惊得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林野的剑已经抵在他咽喉。
“滚。”林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斗笠人脸色铁青,狠狠瞪了他一眼,带着手下策马离去。山风吹起他掉落的斗笠,露出张布满血纹的脸。
“是血刀门主殷千柔。”剑庐主人松了口气,“此人练刀走火入魔,已经杀了七个门派的掌门,你伤了他的刀,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野握紧尘心剑,剑身的青芒微微跳动。他知道,拿到这柄剑,就等于卷入了更大的纷争。可当他看到沈落雁眼里的信任,看到尘心剑上的青光,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我们该走了。”林野收剑入鞘,“去看看血刀门之外的江湖。”
沈落雁翻身上马,回头朝剑庐主人挥挥手:“老爷爷,我们会回来探望您的!”
两匹马再次踏上征途,这次的方向是西北。据说血刀门的总坛在贺兰山脉,林野想去看看,那所谓的走火入魔,究竟是怎样的武道。
尘心剑在剑鞘里轻颤,像是在回应他的心意。林野摸了摸剑穗上的梧桐暖玉,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他脸上,少年时的迷茫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坚定。
他或许永远成不了青木门那样的正统高手,却能走出条属于自己的路——用引灵体的内劲,握尘心剑的锋芒,在这江湖里,劈开片清朗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