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婶子脸色看起来这么臭。
想也知道，大年初一自己管辖的胡同就死了人，本身就已经够晦气的了。
结果现在还要号召满胡同的住户给这家人捐款。
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哪个不是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过日子？
大过年的，各家各户本来都是欢欢喜喜地迎春接福，却在年初一就被要求给别人掏腰包，这谁能乐意？
想也知道，钱大妈这个工作有多难做，肯定被胡同里的住户们阴阳怪调挤兑得够呛。
圆音忍不住充满同情地看了钱大妈一眼。
不过基层工作就是这样纷繁复杂，家长里短焦头烂额是常态，钱大妈估计也都已经习惯了，虽然不高兴，还得硬着头皮去破解。
“今天肯定是没时间了，我一会儿还得把胡同里的管事大爷们叫来开会，暂时顾不上招待你俩。
“你这怀着孕呢，也别到处乱跑，先把胎怀稳了再说！
“想来我家坐，啥时候都成，不一定非得赶在这几天！”
钱大妈委婉回绝了圆音两口子登门拜访的提议。
见她确实忙不开身，圆音也就不强求了，点了点头笑道：
“那行，那我等您改天得空了再说！”
和钱大妈聊了这么几句，两口子就重新骑上车回家了，结果一到家，周大妈也已经在问园等着了。
一看到周大妈，圆音就知道她是为啥来的了。
果然，两人才刚一进屋，周大妈就快速迎了上来，语气激动地道：
“哎哟，你俩可算回来了，吴永红死了你们知道吗？”
圆音赶紧点头，表示他俩刚回来路上遇见钱大妈，已经听说这事儿了。
周大妈也不觉得失望，又继续分享她所知道的八卦：
“听说是在前院李槐花家吃的年夜饭，吃了一大盘饺子，还喝了一瓶二锅头，结果全给吐在公厕门口了。
“人就醉倒在公厕门口的雪地里，早上被发现的时候，人都冻成冰雕了！”
“这可真是造孽哦，李槐花受不住打击，脑出血彻底瘫了，剩下那吴小兰跟两个三四岁的孩子可怎么活哦！”
见周大妈对吴家这境况充满了同情，圆音便好笑地问：
“我们回来的时候，钱大妈正在胡同里动员大家捐款呢，您家捐不捐啊？”
这话一出，周大妈立马脸色一变，冷笑道：
“捐？我捐个锤子！
“当初那圆慧害我家妞妞的事儿，我还没忘呢！
“要不是拿不出证据，老娘早送她进牢房了！
“现在还想让老娘给她家捐款，啊呸，想得美！”
这话让圆音差点没笑出声。
嗯，这就是她喜欢周大妈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位婶子一贯爱憎分明坦率直白，当初对何家是这样，如今对吴家也同样如此。
她确实对吴小兰和那两个孩子抱有同情怜悯，但绝对不会因为吴家落到这样倒霉凄惨的境地，就让她把自家和圆慧之间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了。
这边圆音和周大妈正聊得热络，宋燕淮却忽然插了一脚，问道：
“吴永红的死状是什么样的，周婶儿您看见了吗？”
相比起两人聊到的捐款一事，宋燕淮更好奇吴永红的死亡情况。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吴永红原来在机械厂当货车司机的时候，就经常会跟运输队的其他同事一块儿喝酒应酬。
据说这人酒量还不错，应该不至于一瓶酒就倒。
圆音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宋燕淮一眼。
宋燕淮平常一般是不爱议论这些事儿的，除非他发现了这里头什么不对劲儿。
周大妈却并没有意识到宋燕淮这个问题有什么奇怪。
毕竟他们夫妻俩如今不在烟袋胡同住了，早上吴永红的尸体被发现那会儿，两人都不在现场，会好奇也很正常。
于是周大妈便把吴永红死时的模样详细描述了一遍。
宋燕淮越听越忍不住皱眉，忙追问后续吴家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收殓遗容，然后让殡仪馆拉走火化了呗。
“总不能把尸体停在大杂院吧？不然其他邻居肯定要闹意见了。
“本来管事大爷还问吴家要不要报公安，但吴家如今就只剩下圆慧和吴小兰两个女同志当家做主了，她俩都不希望把事情闹大。
“而且这大过年的，派出所又有谁乐意接手这事儿？
“本来也就是一场意外，自己喝酒醉死了，吴家自己都觉得丢脸，当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呗！”
周大妈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过她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表情有些复杂：
“说起来，昨晚上吴永红很晚才下班，一回大杂院就抓着圆慧好一顿暴打！
“估摸着那会儿应该就喝了不少酒了！
“当时我家妞妞嚷嚷着要吃烤地瓜，我家老钟就去院子的地窖里拿红薯，正巧看见吴永红在打人。
“回来他就跟我说，那吴永红真是看不出来，对自己的媳妇儿那么狠，这么粗的拐杖，就这么劈头盖脸地砸下去了！”
说着，周大妈就用拇指食指比划了一下那个拐杖的粗细。
这番话，让圆音表情不由得顿了顿，忙抬起头来和宋燕淮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
“吴永红打圆慧？！”
自从搬来了问园，圆音和圆慧碰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圆慧了。
因为圆慧怀朱蜀宗的孩子骗吴永红接盘一事，圆音早预料到这对夫妻的感情绝对没有上辈子那般和谐。
但她真不知道那两人已经闹到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见圆音不信，周大妈赶紧点头强调道：
“真的！而且这事儿圆慧自己都承认了！
“早上吴永红被人发现冻死在外头，管事大爷就当众质问圆慧。
“问她为什么男人一整夜没回家她都不吭声，也没出去找人。
“结果圆慧就说吴永红昨晚上打了她，还把她那脸、脖子跟手臂都给露了出来。
“好家伙，被打得遍体鳞伤，真是一块好皮都没了！
“其实不只是昨晚上，这段时间圆慧被吴永红暴打过很多次了。
“好几回我下班回家，看到她在院子里洗菜洗衣服，那脸上都是鼻青脸肿的，人也畏畏缩缩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看上去老惨了！
“所以说真怨不得圆慧那么着急把吴永红给送去火葬场烧了！
“换成是我被男人这么殴打折磨，我也巴不得他赶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