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正好是周日。
一大清早,曹叔就赶来问园了,然后三个人急匆匆吃过早餐,就动身前往火车站。
这一等,就等到了差不多十点,才终于等到他们期待的列车驶入站台。
几分钟后,从中间部位的其中一节车厢出口处,几个瘦弱的身影相互搀扶着,缓缓从楼梯口走了下来。
“爷爷,爸,妈!”
一看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宋燕淮身体里遗留的那股属于原身的浓烈情感瞬间汹涌而来。
他眼眶不受控制的一红,迫切地朝着那几个人狂奔而去,再一张口已经是语气哽咽。
圆音也连忙走上前去。
之前宋燕淮就已经给她看过宋家的相册,这些人大致都是谁,她也基本上都能对号入座了。
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佝偻着背脊的,就是那位传说中鼎鼎有名的宋半城,宋燕淮的爷爷宋怀瑜老爷子。
搀扶着老爷子的两位女同志,就是宋家两位姑姑,宋金雯,宋银凤。
后头紧跟着的,就是宋家大伯宋翎烽,大伯娘董碧霞;
宋父宋翎翰坐在一辆粗陋的木制轮椅上,由两个堂哥从火车上抬了下来;
后面还跟着瘦得如同纸片一般,脸上布满斑驳旧伤的宋母翟露。
再后头,还有那位大姑父,以及四位堂姐表姐表哥。
每个人都是头发枯黄潦草,皮肤干裂粗糙,耳朵手背甚至脸颊上长满了冻疮,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褴褛狼狈。
下了火车后,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茫然地朝着四下环顾,脸上露出来的,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对突然回归到繁华热闹的大城市的紧张惶恐和不知所措。
等宋燕淮和亲人们相拥着痛哭了一场后,这才想起来身后还跟着他媳妇儿。
他顿时脸一红,急忙把脸上的泪擦干,拉着圆音的手走到了几位长辈跟前:
“爷爷,爸妈,这就是我媳妇儿。”
圆音赶紧从善如流,大大方方地喊道:“爷爷,爸,妈,我是圆音。”
然后又把一旁的大伯大伯母,姑姑姑父几个都挨个叫了一遍。
几位长辈连忙应声,目光在圆音身上看了又看,面上都露出了惊讶和欣喜的神色。
当初宋燕淮去大西北出差,圆音其实有给拍照片寄过去。
但那时她才刚重生没多久,身体还是个营养不良的豆芽菜,头发也很短,哪怕在穿着打扮上稍微改进了一些,拍出来的照片,也掩饰不了她的青涩稚嫩。
不过,在经过这大半年的认真调养,圆音的五官已经长开了很多,身高也正式突破一米六的大关,整个人体型匀称,面色白皙红润。
加上她会穿衣打扮,还有身上自带的那股独特的沉稳从容的气质,哪怕个子仍然不算高挑,但站在人群中却格外亮眼。
这和半年前寄出的那几张照片完全判若两人,也和宋家人想象中弱不禁风的形象大相径庭,怪不得这些长辈会露出这般惊喜诧异的表情来。
尤其是宋母,疾走几步就上来紧紧拉住圆音的手舍不得松开,目光更是一直在儿子和儿媳妇儿身上打转,眼眶泛红嘴唇颤抖着,激动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因为早产,她这儿子体弱多病,一出生就病恹恹离不开药罐子。
算命的断言除非送去乡下农户家贱养,否则她这儿子活不过二十。
害得她不得已只能跟这孩子骨肉离散,一送去乡下农户家寄养就是十多年。
那时的她,哪里敢去想自己的儿子二十岁以后,长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会是个什么模样?
等到儿子磕磕绊绊长到十三四岁,好不容易才从乡下接回来,结果没几年宋家突然又遭逢大难,一大家子人全部锒铛入狱。
彼时她儿子刚过完十九岁生日不久,就又被重新扔去了乡下。
意识到那算命的有可能一语成谶后,宋母在大西北几乎日日寝食难安,最担心害怕的,就是自己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会撑不过这一关。
但好在老天爷还算开眼,没残忍地把她这唯一的骨肉给收走,不仅让他平安健康地长大成才,还讨了个他自己心仪的媳妇儿。
看着自己的儿子如今生龙活虎地站在这儿,找的儿媳妇儿也温婉大方自信从容,宋母无比的欣慰满足,只觉得再没有比眼下更幸福的时刻了。
眼见这一家子终于寒暄完毕,曹叔这才适时地站了出来提醒道:
“车站太冷了,咱们有什么话等回去之后再说,等到家了,坐在暖和的炕上,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对对对,先回去!”
宋爷爷赶紧点了点头,乌泱泱一大群人往车站外面走。
公共汽车一路摇晃到了朝阳门内大街,下了车脚踏踏实实地落在东城区的地面上,看着周围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宋家众人才终于感觉他们又重新活过来了。
等到一步步走到宋家老宅,摸着正院那重新上过漆的老木门,宋老爷子瞬间老泪纵横。
宋燕淮忙掏出钥匙来,把院门打开,边往院子里走,边跟众人解释两边跨院如今是个什么境况。
因为这一年多以来,宋家老宅被其他单位拿来办公和当仓库使用,里面原有的很多装潢布局都已经被破坏了大半。
宋燕淮去法院办完交接手续,重新收回老宅房契地契的时间并不长。
几乎是在拿到房子后,他就第一时间就开始找人清点修缮房子。
请了好几拨人加班加点的干活,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也才不过收拾整理到勉强能住人的样子。
不过,在大西北那恶劣的戈壁滩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宋家这一大家子人吃尽了苦头,如今只觉得再回到京城宛如置身天堂。
这么大的宅子还能重新回到自家的手里,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苛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