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李锁柱转头看去，是几个他认识的人，当年被他送进过监狱，现在似乎成了陈老板的手下。
他们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
“怎么着，李队，改行了？”一个男人走到他面前，用脚踢了一下他手里的水桶，“这身衣服挺适合你的嘛！”
“去，去，别在这里碍事。”李锁柱说道，声音低沉。
“碍事？”另一个男人笑了，“我们陈老板说了，让你好好干！把这里扫干净！”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地上有一滩呕吐物。
李锁柱没有说话，他拎着水桶走过去，蹲下身，开始清扫。屈辱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曾经，他站在审讯室里，掌握着这些人的命运。现在，他却要在这里，给他们擦屁股，清扫他们制造的污秽。
“扫慢点啊李队，我们还没看够呢！”
“哈哈哈哈！看看这扫地的姿势，真专业！”
嘲笑声，在他耳边回响。李锁柱握着拖把的手，紧紧地抠着木柄，指关节泛白。他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拖着地，心里却将这份屈辱，狠狠地刻在了骨子里。
他一边清扫，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四周。他注意到三楼的装饰风格与楼下不同，更加隐蔽，而且时不时有穿着暴露的女人和神情萎靡的男人进出。他心里有种预感，这里…不干净。
他拿出手机，悄悄地打开录像功能，对准了三楼走廊的监控摄像头，以及那些进出的人。他知道，这些东西，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清扫完走廊，他又来到了卫生间。这里的景象更加糟糕，烟头、纸团、污渍…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他戴上手套，拿起刷子，开始清理。曾经作为刑警的洁癖，让他在面对这些时感到更加难以忍受。
“哎呦，这不是李队吗？”
又是一拨人走了进来，还是那副流氓做派。其中一个直接走到小便池前，故意尿在了外面，然后嘿嘿一笑。
“李队，麻烦您擦干净啊！”
李锁柱握着刷子的手一紧，手背青筋暴起。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带着挑衅笑容的脸。
“怎么？李队生气了？”男人凑近他，压低声音说道，“别生气嘛，以前你在里面关着我们，现在我们在外面羞辱你，扯平了嘛！谁让你现在…只是个扫厕所的呢？”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了李锁柱的心脏。曾经的铁警…现在…只是个扫厕所的…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各位玩得开心…我继续工作了。”
他低下头，默默地清理地上的污渍。他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隐忍…他需要隐忍…
他将所有的屈辱，都化作了心底最深的火焰，等待着…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正当他忙碌着，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抬头，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是昨晚那个女人，王国宇的老婆。她没有穿黑色的职业套装，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但眼神里的仇恨，却丝毫没有减少。
她看着李锁柱身上的保洁服，脸上露出一丝快意，但很快又被痛苦取代。
“你…”她开口，声音干涩，“你就躲在这里…”
李锁柱站起身，手里的刷子滴着水。
“你来干什么？”李锁柱问道。
“我来…要你的命！”女人咬牙说道，“你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别傻了，”李锁柱说道，“你杀不了我。”
“我当然知道我杀不了你，”女人笑了，笑得很惨烈，“但…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她拿出手机，手指快速地滑动着。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王国宇的事情，把你过失致人死亡的细节，发到网上去！”她看着李锁柱，脸上带着一种疯狂，“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英雄’警察，是怎么害死我老公的！”
李锁柱的心猛地一沉。这是她的新手段。曝光…舆论…这些东西，比刀子更可怕。
“你想怎么样？”李锁柱问道。
“很简单，”女人说道，声音变得冰冷，“你去自杀！用你的命，来偿还你欠我的！”
自杀？李锁柱笑了，笑得很讽刺：“你觉得可能吗？我不会用我的命，来偿还你的恨。”
“你凭什么？！”女人激动起来，“是你毁了我的家庭！是你让我变成了寡妇！我的全部人生，都被你毁了！”
她的眼泪再次涌出，哭声在空荡荡的卫生间里回荡。
李锁柱看着她，心里涌起一丝愧疚。他知道，自己欠她一个丈夫，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承认，王国宇的事情，是我的失误…”李锁柱说道，“但…我不是故意的。误杀…不是本意。”
“不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女人歇斯底里地喊道，“他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她冲过来，对着李锁柱的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地捶打着。
李锁柱没有躲，也没有反抗，任由她发泄。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赔我老公！你赔我家庭！”
她的拳头砸在他身上，没有带来多少疼痛，但她的哭声和绝望，却像一把重锤，敲打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知道，用命偿还，是她唯一的诉求。但…他不能。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他抓住女人捶打的手，声音低沉：“你打够了吗？”
女人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仇恨。
“你…你凭什么这么冷静？”
“我冷静吗？”李锁柱苦笑一声，“我只是知道，你的痛苦，用我的死也无法弥补。”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放在女人的手心。
“这里面，是你开车蓄意撞我的证据。如果你把王国宇的事情曝光，那我也只能…把这个公之于众。到时候，你想过你自己的下场吗？”
女人看着手里的内存卡，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蓄意谋杀…等待她的，将是牢狱之灾。
她抬头看着李锁柱，眼神复杂。仇恨，痛苦，绝望，还有一丝…恐惧。
“你…你威胁我？”女人声音沙哑。
“不是威胁，”李锁柱说道，“只是让你看看，我们都掌握着对方的把柄。再纠缠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女人捏紧了内存卡，没有说话。
“走吧，”李锁柱说道，“别再来了。”
女人看着他，看了很久，最终，她流着泪，转身跑出了卫生间。
李锁柱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她的恨，不会轻易消散。
他叹了口气，拿起刷子，继续清扫卫生间。
几天后，小杨找到了他。
“锁柱，我跟我爸说了你的情况，他同意给你换个职位了。”小杨兴冲冲地说道。
李锁柱看着他：“换什么职位？”
“保安部主管！”小杨说道，“工资更高，也体面多了！你总不能一直扫厕所吧？”
旁边的小杨女朋友也跟着劝说：“是啊，锁柱，这个职位挺好的，至少不用做这种累活了。”
李锁柱心里清楚，这是陈老板的试探，也是想将他拉入灰色产业的开端。保安主管…正好可以负责三楼的安全。
“保安主管啊…”李锁柱假意犹豫，“可是，我这边的保洁工作还没做完呢…”
“哎呀，没关系的！找别人做就行了！”小杨急切地说道。
李锁柱看着他们关切的眼神，心里有些复杂。小杨是真心地想帮他，但却不知道，他正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不了，”李锁柱摇了摇头，“我还是先把这里的工作做好吧。陈老板既然安排我做这个，我就得负责。”
小杨和他的女朋友都很不解，劝了半天，李锁柱都没有改变主意。最终，他们无奈地离开了。
李锁柱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他不能接受那个职位。他不能卷入陈老板的灰色生意。
第二天，陈老板亲自找他谈话，提出让他担任保安主管。李锁柱故意迟到，然后以“保洁任务繁重，无法脱身”为由，拒绝了升职。
陈老板的脸色很难看，但因为李锁柱握有三楼的秘密，他也不敢过分逼迫。他只能阴沉着脸，让李锁柱继续他的保洁工作。
当天晚上，李锁柱在保洁休息室休息。门缝里突然塞进一张纸条。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封匿名信。
信里只有简单几个字：
“再查三楼，曝你过失杀人细节。”
李锁柱看着信上的字，冷笑一声。他知道，这是陈老板的警告，也是他手下那些人的威胁。他们以为抓住了他的软肋，以为用王国宇的事情就能拿捏他。
李锁柱将信纸撕得粉碎。
脱下警服，不代表他丢弃了追查真相的本能。三楼的秘密，他一定会查到底。
他现在是卑微的清洁工，但他的内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他穿着保洁服，走在金碧辉煌的KtV走廊里。口袋里，装着他偷拍的三楼监控截图。手机里，保存着他和那个女人的对峙录音。他表面上唯唯诺诺，弓着腰清扫地面，但在暗处，他掌握着两张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底牌。
老板以为用金钱和羞辱驯服了他，那个女人以为用仇恨拿捏住了他。但他们都错了。他不是在妥协，而是在布局。
走廊尽头的监控闪烁着红光，三楼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李锁柱停下脚步，望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霓虹。
他将手里的拖把和水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这不是妥协的终点。
这是反击的起点。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被动承受了。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洗刷耻辱，来…
来讨回属于自己的尊严！
他看着那对被摔在地上的保洁工具，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容。
“统哥，你说…我这个反击，够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