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童声混着共生谣
晨雾还没散时,草屋的木门就被撞开了。三个半大的孩子踩着露水冲进院子,手里攥着用柳枝削的木剑,剑穗缠着偷摘的野菊花,冲凌羽喊:“凌叔!教我们劈柴剑法!”
裂穹刀正靠在石碾旁,刀背的培土槽里盛着半槽露水,被孩子们的笑声震得晃了晃。凌羽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小丫头,她羊角辫上别着朵黄色共生花,是白若雪今早刚给她戴的。“劈柴哪用剑法?”他刮了下丫头的鼻子,“当年你苏姨用流萤剑削土豆,比我劈柴利落多了。”
苏瑶端着木盆从屋里出来,流萤剑的剑穗在晨光里扫过晾衣绳,湖蓝色的丝线缠上件小褂子——是最小的男孩穿的,袖口磨破了,她用剑穗的余线绣了只小兔子。“别听他的。”她朝孩子们眨眨眼,“当年你凌叔在滇西,用裂穹刀给我削过木梳,齿都歪歪扭扭的,还不如你们的木剑像样。”
孩子们哄笑起来,举着木剑追着跑,柳枝削的剑刃碰在草屋的木柱上,发出“笃笃”的响。柱上的共生草根须被震得轻颤,根须缠着的地方,露出块深色的旧痕——是去年雪融化时,凌羽用刀背刮冰碴留下的,如今被根须裹着,倒像给木柱系了条绿丝带。
白若雪背着药篓从草甸回来,篓里的艾草沾着露水,在晨光里泛着银光。最小的男孩扑进她怀里,鼻尖蹭着药篓边缘,被艾草的清香呛得打了个喷嚏。“慢点跑。”她笑着擦掉男孩脸上的泥,指尖的薄茧蹭过他的脸颊,“篓里有给你们采的野草莓,洗干净了才能吃。”
她的目光落在石碾旁的药架上,上面晒着的防风草被孩子们碰倒了几株。药架第三层的横木是裂穹刀换下的旧刀柄,被孩子们磨得发亮,刻着的“安”字边缘,还沾着点麦芽糖——是柳依昨天给孩子们做的,粘在上面没擦掉。
“若雪姨,”扎羊角辫的丫头举着木剑凑过来,“你的药锄是不是凌叔用裂穹刀改的?苏姨说,它当年能劈开冰山呢!”
白若雪蹲下身,指着药锄的木柄给她看。柄尾缠着圈银线,是柳依银镯上掉下来的碎银熔的,上面刻着朵极小的共生草。“它现在能劈开石头里的草药根,”她轻声说,“比劈冰山有用多了,就像你凌叔,现在给你们削木剑,比当年在战场上杀人强。”
柳依提着陶罐从灶房出来,罐里的麦粥冒着热气,混着桂花的甜香漫开。孩子们立刻围过去,银镯上的小铃铛随着她分粥的动作轻响,尾音里裹着《共生谣》的调子。“慢点舀,”她拍掉男孩伸过来抓粥的手,“烫着呢。当年在西伯利亚,老仆人给我熬粥,也总说这话。”
她的目光落在草屋的窗棂上,孩子们用木炭在上面画了歪歪扭扭的刀和剑,剑穗画得像团乱麻。窗棂雕着的共生草藤蔓间,卡着片干桂花——是去年秋天孩子们摘的,说要给柳依的银镯当装饰,结果掉进了窗缝里。
“柳姨,”最大的男孩捧着粥碗问,“老仆人是不是有把会唱歌的刀?”他是半年前被凌羽从山外救回来的,腿上还留着被马匪砍的疤,却总爱缠着柳依听故事。
柳依给火堆添了根柴,火星溅在草席上,映出她银镯上的光影。“他没有刀,”她轻声说,“但他有盒草籽,说那是比刀还厉害的东西——刀能劈开敌人,草能养活人。”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举着木剑跑到草甸上,喊着不成调的《共生谣》,用木剑“劈”向半人高的共生草。草叶被打得摇晃,草籽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衣襟里,像撒了把绿色的星星。
凌羽靠在石碾上,看着孩子们的身影在草浪里起伏。裂穹刀的刀鞘被阳光晒得发烫,他忽然想起在昆仑冰缝里,苏瑶的剑穗也是这样烫——当时她把冻僵的手塞进他怀里,剑穗贴着他的皮肤,暖得像团火。
“在想什么?”苏瑶走过来,流萤剑的剑穗轻轻扫过他的手背,“是不是觉得,当年在漠北扛着枪,还不如现在看孩子们疯跑踏实?”
“是踏实。”凌羽握住她的手,指腹划过她剑穗上的月光石,石里映着孩子们的身影,“但也想起红海沿岸的那个木簪。如果当年知道,有一天能看着他们这样闹,我会把簪子埋得再深些,让它也听听这声音。”
白若雪把晒好的草药收进竹篮,最小的男孩跟在她身后,学着她的样子用小手捧起艾草。“他们的笑声比任何药都管用。”她轻声说,“当年在战地医院,我总盼着伤员能笑出声,现在才知道,最好的药,是能让人安心笑的日子。”
柳依的歌声从灶房飘出来,《共生谣》的调子混着孩子们的喊叫声,在草甸上漫开。她在教孩子们编草环,银镯的铃铛响和草叶的沙沙声缠在一起,像根无形的线,把草屋、石碾、药架、奔跑的身影,都串成了串。
草甸深处,新的草籽沾在孩子们的裤脚上,被带向更远的地方。它们不知道谁曾在这里浴血,只知道跟着笑声的方向发芽,把根须缠向有炊烟的地方,缠向有歌声的地方,缠向那些被叫做“叔”“姨”的身影周围——
那里,没有兵王、战神、龙王的传说,只有晒暖的裂穹刀,晾着的流萤剑穗,飘着药香的陶罐,和混着童声的《共生谣》。
那里,根须缠成的结,叫做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