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力量,源自那本《道德经》,源自那片混沌中诞生的无字天书《大地风云经》。它不是简单的修为提升,而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是本质的蜕变。
过去的他,是在天地规则这张大网下奋力挣扎的鱼,无论如何腾挪,也跳不出那张网;而现在的他,似乎已经触摸到了……编织这张网、制定规则的那只手。
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眸子,灿若星辰,深邃如渊。当他的目光锁定在惊惶失措的苏婉儿身上时,时间仿佛都为之凝滞。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却像一柄无形的因果巨锤,一字一句地敲在苏婉儿的心脏上。
「我是谁?我是来向你讨债的人。」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逸动了。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动作,只是随意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却仿佛跨越了空间与时间的距离,脚下的大地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他的身影便鬼魅般出现在苏婉儿的面前,彼此之间,相隔不过三尺。
苏婉儿的瞳孔骤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大小,一股源自死亡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她尖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的幽魂幡横挡在身前,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漆黑如墨的魔气从她七窍中涌出,凝聚成数面雕刻着痛苦魔神面容的骨盾,层层叠叠地护住全身。
「幽魂为祭,血魔为障!给我挡住!」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不惜耗损本源精血,将全身残余的法力疯狂注入法器之中。
然而,这一切的挣扎,在林逸眼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逸甚至没有看那些狰狞的骨盾一眼,只是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面黑气冲天、鬼哭神嚎的幽魂幡,轻轻一点。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华丽炫目的光效。
只有一缕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金色丝线,从他的指尖射出,如一根绣花针,轻飘飘地、不带一丝烟火气地落在了幽魂幡上。
「嗤——」一声轻响,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了冰泉。
紧接着,令苏婉儿肝胆俱裂的一幕发生了。
那金色的丝线触碰到幡面的瞬间,并未将其撕裂或引爆,而是如水银泻地般,迅速蔓延开来。凡金线所过之处,那深沉如夜的黑色幡面,竟开始褪色,转为纯粹的、圣洁的白色!幡上那些因无尽痛苦而扭曲的鬼脸,在金光的照耀下,脸上的怨毒与狰狞缓缓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安详与感激。
凄厉的鬼哭神嚎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解脱后的轻柔叹息。那些被禁锢了千百年的怨魂,化作一个个透明的光影,对着林逸的方向深深一拜,随即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天地之间,重归轮回。
顷刻之间,邪威赫赫的魔器幽魂幡,竟变成了一面通体洁白、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素幡!
「噗——!」
与法器心神相连的苏婉儿,如遭雷噬,猛地喷出一大口逆血。这不仅仅是法器被毁的反噬,更是她的道心、她的信仰,被林逸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碾碎、净化!她最大的依仗,她引以为傲的邪功,在对方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甚至……还被度化了?
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万倍!
「苏婉儿,你的闹剧,该收场了……」林逸的声音淡漠,收回手指,目光越过她,投向远处天际,心中却是一片冷冽的审视。
这场杀局,远比想象的要复杂。一盘更大的棋局,似乎才刚刚开始,而他,终于有了执棋的资格。
那面汇聚了无尽怨念与阴煞之气的幽魂幡,在接触到那缕纤细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金色丝线的刹那,漆黑如墨的幡面中央,猛地被洞穿了一个针尖大小的孔洞。
那金光,是世间最极致的净化之力,是所有阴邪秽物的克星。孔洞一现,便再无阻碍。金色的光芒如同神圣的瘟疫,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疯狂地沿着幡面的纹理蔓延开来。
「啊——!!!」
凄厉到扭曲的惨叫,并非来自苏婉儿,而是来自幡面上那亿万挣扎的怨魂。它们仿佛被投入了传说中的九天神火熔炉,那附着在魂体上、怨毒了千百年的阴煞黑气,在金光的照耀下,被一层层地剥离、蒸发、净化。
那极尽痛苦的表情,在黑气散尽的瞬间,竟诡异地化为一种大解脱后的安详与宁静。
随即,亿万魂魄,尽皆消散,化作漫天晶莹的光点,带着一丝感激,回归于天地之间。前后不过一两个呼吸。
那杆曾让无数修士闻风丧胆、被苏婉儿视作最大依仗的幽魂幡,就在她那双因极致恐惧而瞪大的眼眸注视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随即寸寸碎裂,化作了漫天再也无法凝聚的飞灰。
「噗——!」
本命法器被毁,心神剧烈牵引之下,苏婉儿猛地喷出一大口心头血,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身体摇摇欲坠。她赖以生存、赖以骄傲的最大底牌,就这么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直接从存在层面抹去了?
这怎么可能?!
「你……你这邪魔……你修的到底是什么妖法?!」她嘴唇哆嗦着,面色惨白如纸,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在她眼中,林逸此刻展现出的力量,比她所知的任何魔道功法都要恐怖、都要霸道百倍千倍!那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源自更高层次的碾压!
「邪魔?」
林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他一步步向前逼近。随着他的脚步落下,精纯的金色气流在他脚下自然汇聚,绽放出一朵又一朵圣洁而璀璨的金色莲花。莲花随生随灭,将这片被魔气侵染得污秽不堪的土地,都化作了一方净土。
他每走一步,苏婉儿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颤栗,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替天行道的天地意志。
「用数万无辜之人的魂魄祭炼法器,布下血祭大阵妄图残害数百同门,操纵魔物屠戮山下生灵……」林逸的声音平淡,却像是一柄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苏婉儿的心脏上,「苏婉儿,就凭你,也配跟我谈‘邪魔’二字?」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你这等连魂魄都肮脏透顶的毒妇,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不要杀我!你不能杀我!」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下来,苏婉儿彻底崩溃了。她扔掉手中仅剩的光秃秃的幡杆,不顾一切地向后爬去,脸上涕泪横流,发髻散乱,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狠毒与傲慢。
她尖叫着,抛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你杀了我,林默师兄他……他会知道真相的!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用‘同心血咒’引动了他体内的旧伤,让他误以为是修炼出了岔子!是我告诉他你得到了上古神器,想要独吞,还伪造了证据!你以为他真的只是被魔蛟所伤那么简单吗?那伤势早就被宗门长老压制了,是我让血咒和魔气勾结,才让他濒临死境!你杀了我,这世上就再也没人能解开他身上的血咒了!」
她以为,抛出关于林默的这个致命秘密,能让林逸投鼠忌器,能为自己换来一线生机。
然而,林逸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
随即,他眼中那抹冰冷的杀意,变得更加浓郁,甚至……还带上了一丝高高在上的、神明对蝼蚁般的怜悯。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平静地开口,一句话,仿佛九天惊雷,在苏婉儿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将她最后的侥幸心理炸得粉碎。
「从我苏醒的那一刻起,」林逸的声音变得飘渺而威严,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带着洞察三界、看透虚妄的无上威严,「你在这洞府周围布下的血祭阵法,你引动的污秽魔气,还有……你施加在师弟身上的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卑劣手段……」
「在我眼中,都如同掌上观纹,清晰无比,无所遁形。」
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