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逸体内有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恐怖的力量正在进行着最原始、最野蛮的冲撞。一股是他自身修炼的灵力,此刻却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被另一股神圣、浩瀚、宛若天威的磅礴力量,挤压、撕扯、碾碎!
「你……你强行催动了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你的肉身要崩溃了!」云梦仙子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她不再有任何顾忌,立刻将自己修炼多年、精纯无比的「云梦心经」灵力,小心翼翼地渡入林逸体内,试图帮他梳理安抚那股几近失控的狂暴力量。
然而,她的灵力一进入林逸的经脉,便如同雪花落入岩浆,瞬间被那股霸道的力量蒸发、吞噬,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激起了更剧烈的反噬。
「噗——」
林逸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滚烫的血珠洒在云梦仙子洁白的衣裙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朵朵红梅,触目惊心。
他靠在她的肩窝,感受着她身体的僵硬与微颤,自嘲地苦笑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看来……想要获得执棋的资格,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音未落,他的头一歪,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他彻底昏迷过去之前,他最后听到的,是云梦仙子在他耳边,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揉碎了所有清冷、只剩下焦急与慌乱的语气,发出的誓言:
「撑住!我带你走!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世界在林逸的感知中化为一片旋转的混沌。炙热的痛楚像是无数烧红的铁烙,在他的每一寸经脉里横冲直撞,而冰冷的虚弱则如潮水般,试图将他的最后一丝意识彻底淹没。
他感觉自己像一叶即将被风暴撕碎的孤舟,而云梦仙子,便是那风暴中唯一、也是最后的港湾。
她的怀抱,最初是带着一丝女子特有的柔软和清冷,但很快,那份清冷便被一种滚烫的焦灼所取代。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颤,能听到她因急促而略显凌乱的心跳,那心跳声通过紧贴的胸膛,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耳中,一下,又一下,仿佛在与死神赛跑。
这颗心,为他而乱。
这个认知,像是一缕微弱的星光,穿透了林逸意识的黑暗,让他于沉沦之中,生出一股顽强的求生欲。
云梦仙子没有丝毫犹豫。
在林逸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里,用自己的血肉去抵挡那份足以毁灭一切的狂暴。她无视了下方地面上那些同门弟子投来的震惊、疑惑、甚至夹杂着嫉妒与不解的复杂目光。此刻,在她眼中,整个世界只剩下怀里这个命悬一线的男人。
「嗡——」
一股清澈如水的灵力从她体内毫无保留地涌出,不再是试探性的渡入,而是化作一片浓郁的云雾,将两人完全包裹。下一瞬,云雾冲天而起,如一道撕裂天穹的青色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
速度之快,甚至让空气都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低沉哀鸣。
她没有回宗门主峰,更没有去丹药房。那些地方人多眼杂,林逸此刻的状态太过特殊,他体内那股浩瀚而神秘的「道」之力量,已经从内敛变得外泄,一旦被那些长老甚至宗主窥探到,等待林逸的,绝不会是救治,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与觊觎。
她带着他,一路向着宗门最深处、早已被列为禁地、人迹罕至的后山飞去。
那里是她的私人洞府——云梦水榭。
穿过层层叠叠、肉眼不可见的禁制与幻阵,每一次穿过,都仿佛穿过一层清凉的水幕。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悬浮在云海之上的小小岛屿出现在眼前。岛上仙气氤氲,化为实质的灵雾,无数珍稀的灵花异草在雾气中摇曳生姿,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岛屿中央,有一汪碧蓝如镜的寒潭,潭水边,一座完全由千年温玉搭建而成的精舍,在云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雅致绝伦。
这里是她的绝对领域,是她冰冷仙子面具之下,唯一的、从不示人的净土。
云梦仙子抱着林逸,身形一晃,便落在了玉舍前那张由南海沉香木制成的软榻上。她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下来,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一触即碎的稀世珍宝。
直到这时,她才有机会真正沉下心来,仔细审视他的伤势。
而这一看,饶是她心境修为高深,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百倍!
林逸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潮红,滚烫如烙铁。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此刻竟变得有些半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皮下的血管和经脉,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赤色蚯蚓,正疯狂地鼓动、痉挛。一丝丝金色的、蕴含着至高道韵的神秘力量,正不断地从他的毛孔中逸散出来,与空气接触后,发出「滋滋」的轻响。
一股神圣、浩渺、却又狂暴无比的力量,正在他体内肆虐,将他自身原本的灵力冲撞得七零八落。这就像是,试图将一条奔腾咆哮的天河,强行塞进一条狭窄脆弱的溪流河道里。
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堤毁河崩,玉石俱焚!
云梦仙子伸出微微颤抖的玉指,想要探查他的脉搏,指尖刚一触碰到他的手腕,一股狂暴的能量就顺着她的指尖反冲而来,震得她气血一阵翻涌。
「不行……绝不能再用灵力去疏导……」她喃喃自语,清丽的脸庞上血色尽褪,一片苍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道韵反噬,以外力干预,只会加速他的灭亡。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的身体,去承载,去融合这股力量。
可他的凡胎肉体,又如何能承载得住这神明般的伟力?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看着林逸在昏迷中依然痛苦得紧皱的眉头,感受着他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气息,云梦仙子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挣扎与决绝。
突然,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褪下了自己的外衫。
「蠢货……」云梦仙子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KE的颤抖与惊惶。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尖凝聚着清冷如月的灵力,点向林逸的眉心。她试图以自己精纯的修为,去安抚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几欲撑破一切的狂暴力量。
然而,她的灵力刚一触及林逸的皮肤,就仿佛溪流汇入了岩浆,瞬间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一股霸道绝伦的反震之力循着她灵力的轨迹悍然冲回,让她娇躯剧震,喉头一甜,一缕殷红的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不行!这根本不是灵力!这是……「道」!是比天地灵气更高层次的本源力量!常规的法子根本没用!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林逸的肉身经脉就会被这股力量彻底撕裂,最终被撑得爆体而亡,神魂俱灭!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云梦仙子脑海中闪过,她的眼神在刹那间褪去了所有的犹豫,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迅速盘膝坐下,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玄奥而古老的手印。随着法印的凝结,静室内的光线仿佛都暗淡了下去,她整个人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庄严、神圣,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韵味,仿佛化身成了执掌天地法则、为苍生献祭的远古神明。
「以我元神为引,以我心血为媒……敕!」
她轻启朱唇,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天地间的至理。一滴璀璨如红宝石,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血液,从她的眉心缓缓渗出,悬浮于空中。
这并非普通的精血,而是修道者一生只能凝聚数滴的本源心头血!每一滴都蕴含着她最本源的生命力和神魂烙印,是她道途的根基所在。
失去一滴,修为便会倒退一甲子,根基受损,大道之路将平添无数心魔与劫难,甚至可能此生再无寸进。
但此刻,她没有丝毫犹豫。玉指轻点,那滴心头血便化作一道柔和的红光,轻飘飘地落下,精准地滴在了林逸干裂的嘴唇上,随即无声地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