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莽的女帝在马车里面晃悠着，徐骁当年送给她的旧裘子还在披着，但是寒风已经一点点的灌进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是她的儿子，此时的他眼睛里面都是忧虑。
“母亲，不能再向前走了，你的身子禁不住的！”
慕容女帝轻轻的摇了摇头，这是徐骁给自己指出来的路，但是自己也知道。
就这么往北边去的话，这不是给自己的生路，这是给自己儿子的生路啊！
慕容女帝肯定顶不住这样的严寒，但是只要自己的儿子和族人能到那个地方生活下来，那也就活下来了啊……
女帝摇了摇头，她知道现在不但不能返回去，更不能停下来啊！
只要停下来了就要面对即将马踏草原的离阳军队！
当年自己刚刚当上北莽的女帝时，北莽的炼气士头领告诉自己，有一个地方叫望气楼，那里有一个望气缸。
可那时候的自己刚刚成为草原上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帝，当时的自己心中想着的还是人定胜天呢。
什么气？有必要望气吗？自己就是草原上最强的那一股了！
但是炼气士们告诉自己，自古以来王朝有气，人也有气，而气数不衰的时候即便是再落寞都不能看扁对方。
一个王朝即便是被打下了大半的国土，只要有气就仍旧有翻身的可能！
当时的自己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年纪越来越大，见到了世事变幻，遇到了无数的天才陨落，自己也开始慢慢的信命或者说是信这个气了。
女帝在去看徐骁之前最后一次去看了望气缸，从南朝都城搬出来之后，草原之上的望气缸只能放在大帐里面了。
那名年纪比自己还要大的炼气士像是从南朝回来之后就失去了精气神一样。
但他不是老的啊，他是绝望了……
天下之气有十，离阳占九，北莽只余一了……
那时候的自己就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结局，但还是不信命的问了一句。
那南诏呢？
炼气士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这是北莽的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了，如果南诏不反那么北莽将再无任何的机会！
当时的自己疑惑的睁大了眼睛，离阳和北莽已经分光了天下的气数，那北椋呢？
年老的炼气士咧开嘴笑了，他这一辈子都在这个缸边上晃荡，虽然没有外出见过太大的世界，见过太多的江湖豪杰。
但是总觉得自己就生活在这些人的身边，当年的中原啊……
何等的气魄，各个国家之间的气数互相对比，有落就有涨，但是现在啊……
说是离阳占九倒是不太准确，准确的应该是中原占九！而北椋？
现在的北椋已经就是中原了。
炼气士说到这里的时候，还补上了一句，现在的离阳更像是依附于北椋的呢！
……
现在的慕容女帝只觉得阵阵的寒意一点点的渗透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她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
自己好像是笑了，笑自己的失败，也笑……那瘸子真的是命好啊……
这一仗之后，打了一辈子仗的他应该也就能歇下来了吧……
对了……当时的自己还问了一句那苏程呢？
苏程？他早就已经不在这忘气缸之中了。
炼气士转头看向了天空的方向，他原本以为这世上只有超脱了三界成圣的人才能脱离忘气缸的束缚。
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忘气缸说到底是天上的仙人透露给人间的一点点的线索而已！
所以……出了忘气缸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天上的仙人不敢再监控这个人便可以了……
只是不知道，这苏程是怎么做到的啊！
……
唉……这徐瘸子还真的是命好啊！
摊上了这么一个好女婿，唉……还有一个女婿是洪洗象也是人间第一流啊……
现在想想那个徐瘸子才是这个世看得最通透的那个人啊！
当年自己要返回北莽的时候，徐瘸子告诉过自己一句话。
这世上啊，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别强求……
这次在南朝的都城分开的时候，他又将这句话再说了一遍，上回的时候自己没有听懂，但是这次算是明白了。
自己的这个儿子性格软弱一些，但是族人对于他十分的爱戴。
这样的话……按照徐骁的布置，这一次他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他的目标是北莽的其余的大族，徐骁说得很明白他只会在北莽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是他兵力的极限也是离阳能支撑的粮草线路的极限，他将要让北莽的每个部族的草场上都被鲜血浇灌。
女帝能想象到，没有了朝堂的统一调度，没有了自己这个女帝！
现在的北莽都是各个部族独立作战的，就算是最大的部族也顶天就是三万多的骑兵了。
这样的人手面对二十多万的离阳骑兵，一碰就碎啊！
而且……没有支援……
女帝知道，一个月之后的草原当离阳的军队退去的时候，草原上面的残存的部落会很难恢复……
因为这一仗会将草原打回到几十年之前，比自己返回北莽之前还要惨……
因为这个时候的草原将亮出自己的底色了，那就是……残忍……
在自然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部族之间的争斗是无可避免的。
草原将继续回到几十年前的状态，混乱和斗争将是主题。
到时候……那些被打到大残的部族应该是比不上自己的部族了吧……毕竟自己是躲过了这一劫的。
虽然自己的儿子没有打天下的雄心和本事，但是在那样的草原之上，他带着族人们活下来应该问题不大吧……
想了很久的女帝轻轻的歪了歪脑袋，这一辈子她都在忙碌着，突然想到自己好像给儿子都准备好后面的路了。
她的心中放松了不少，那裘子好像又轻了一点……
算了，太累了，睡吧……
这一睡北莽的女帝就没有再醒来。
而此时离阳大地上，异动正在发生着，九万南诏军队不知道怎么就绕出了布满瘴气的群山。
此时的他们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了。
目标！太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