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大战初歇,三界重新恢复短暂的平静。
天空城紫薇帝君的办公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两份报告。一份是由地面土地呈送上来的,具体内容是说虽龙已经攻占崇源城,烈帝逃亡。另一份是勺翼神君提交的最近遭遇的几起灵异事件的综合报告,这份报告中特别提到了刚刚结束的那场战斗中曾诡异出现的三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
紫薇帝君面对这两份报告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个经过严格训练具有高深专业素养的科学家,紫薇帝君当然不会把所谓的灵异事件简单地归因为神仙显灵或其他道听途说的原因。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其复杂的成因,以及造成这些成因的必然性。
目前天界的科学界已经证明了外星智慧生物、时空穿越和平行空间的存在,同时认为那些平行空间中生活着文明高度参差不齐、形态各异的各种异界生灵,在此基础上自然也就达成了一种共识,认为所谓的灵异事件其实与宇宙中存在的那些高阶文明智慧生物以及平行空间中的高阶文明智慧生物有关。报告中勺翼神君也明确地提到了这一点。
平行空间?!高阶文明?!紫薇帝君的眉头随着脑海中这两个词汇闪现微微一皱。
所谓的高阶文明就是超出目前天界自身文明的高度和认知。它们是未知!是谜!是无能为力!
紫薇帝君心烦意乱地随手放下了手中拿着的勺翼神君的报告,又拿起了下界土地呈送的报告。她一番扫视,神色凝重,心头因为击溃婴凫而带来的喜悦随着这份报告的出现迅速消散。紫薇帝君暗暗压抑着心里的吃惊陷入沉思。
魔族狡诈阴险,就在婴凫率领魔军吸引和牵制天界的同时,在人界同时掀起了翻天覆地的变故。虽龙王崛起,崇源城陷落,烈帝出逃。天界对魔族的动向之前早有预判,但还是没想到形势的恶化会如此迅速。
相对于灵异事件而言,眼前更为急迫的显然是应对虽龙迅速崛起带来的人界危机,这关系到三界势力的此消彼长。如果不能尽快稳住人界,一旦被魔族彻底控制了人界,天界之后将处处陷于被动,永无宁日。
门外传来脚步声。“报告。”清晰的声音透过房门传来。
“进来。”
门开了。勺翼神君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紫薇帝君,看到帝君手里拿着的那份报告,同时看出帝君的心情很糟糕。
其实他自己此时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对视一眼。“报告你看过了。”紫薇帝君淡淡问道。
勺翼神君朝桌上瞟了一眼,微微点头。他是情报部门主管,这两份报告都是他之前亲自呈送到紫薇帝君案头的。
“你有什么想法?”
“我认为,当务之急应当赶紧稳住人界,不能让局势再恶化下去了。”
紫薇帝君点头,表示深有同感。“很好。我要去立即派出精干人员下界去侦查情况,尽可能细致地摸清那个所谓的虽龙王与魔族的各种关联以及他们的底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天界在不久的将来会与他们在地面爆发一场激战,所以你们的工作很重要。”
“明白!”
紫薇帝君看着勺翼神君转身离去。
大战过后的崇源城稍显破败,此时虽龙已亲率大军进城,城中烈帝的残余势力已经被尽数翦除。士卒们正在忙着扑灭各处大火,搬运尸体,清扫道路,崇源城正在迅速恢复往日的秩序。
天空中悬浮站立三个人影,正是郭佥、陈坤和石英。三人低头默默打量着地面的情形,看到崇源城头上烈帝的旗帜被尽数拔下,换上了虽龙的旗帜。崇源城里里外外屯驻着许多部落军队,全都在狂欢庆祝胜利。城外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部落正在陆续赶来。
“看!那是灵岩!可恶!他们居然破坏了枢天大阵!”陈坤指着地面吃惊说道。
只见构成枢天大阵的那五块灵岩已经变得四分五裂坠落在地,祈天阁也已经残破不全,里面“人天永和”的石碑同样已经碎裂。
三人感到震惊,但并不意外。这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他们又打量了一阵,评估确定天界已经对崇源城彻底失去了控制。
“走!去看看烈帝的下落。”郭佥催促道。
三人心急如焚,飞身离去。
苍茫的大地上,一支庞大而又杂乱的队伍正迤逦向北行进。周围崇山峻岭,荒无人烟。
这支队伍人员构成复杂,其中既有大批携家带口徒步而行的平民和奴隶,也有跨坐骏马身上绣金佩玉的贵族,还有浩浩荡荡的军队随行开进。旌旗招展,几辆庞大的豪华马车在周围士兵们的簇拥下显得特别显眼。这是一支逃亡的队伍,马车中坐着的正是出逃的烈帝。
空中一个黑影一晃,一头黑鹰扑噜噜振动翅膀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大冢宰阳陬的肩膀上。阳陬从鹰爪上取下一封书信看了一眼,然后苦丧着脸钻进了烈帝的那辆马车。
“帝,刚刚得到的消息,虽龙大军已经攻陷崇源。烈阳氏丸控、碧山氏九月阵亡。”
“唉——”烈帝听得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他此时心情沮丧至极,低头不吭一声。
阳陬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同样显得束手无策。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缓慢行进,不停地晃动。车内的气氛沉闷压抑,车外不时传来唉声叹气的声音和哭泣声,夹杂着一些小声的议论,都是关于当前糟糕的局势和一路上所受的艰辛,其中不乏对烈帝的讥讽埋怨。烈帝听着这些声音显得心情更为糟糕。
“大冢宰,你说朕还能有机会再回到崇源城吗?”
“能!当然能。”阳陬赔着笑说道。
“那你说说看,朕怎样才能击败虽龙?!”烈帝急切问道。
“这——”阳陬一时语塞。
“我就知道,你一直在骗朕。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烈帝恨恨说道。“你一直在骗朕。我现在心里很后悔,我不该离开崇源。我应该与虽龙在崇源决战,即便是死也好过怯懦逃亡,遭世人耻笑。”
阳陬被烈帝这激烈的话语吓了一跳。他抬头仔细打量烈帝,看到烈帝同样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眼神中除了强烈的忿怒之外竟然夹杂着之前从未有过的深深的蔑视和厌恶之色。阳陬看得心里一颤。他不敢正视,慌忙低下了头。
“帝千万不要这么想。”阳陬赔着笑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你说,我连崇源都丢了,我还拿什么去对付虽龙。”
“帝!您可是四海八荒公认的共主,那个虽龙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叛贼。而且您是有天命的人——”
“天命?!天命?!”烈帝听得嘿嘿冷笑起来:“我算是什么天命之人?老天早就抛弃我了!逃出崇源城之前我曾去了祈天阁好多次,一次都没有见到天帝。“人天永和”?!哈哈,真好笑。连老天都抛弃我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哈哈。”
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几个人影从外面冒了出来,正是鸠山氏异凡、大司农驹阳等几个亲信大臣。他们一直追随在烈帝左右,此时听到马车里传出异样的动静,吃惊之下不待禀报就径直闯了进来。
“帝请尽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异凡扫视一眼车内,猜到发生了什么,柔声安慰道。
“你们不必安慰朕!你们都在骗朕。朕给了你们一切,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但是你们为朕做了什么?出去!都给我出去!朕现在不想看见你们!”烈帝厉声说道。
几个人尴尬地钻出了马车,相互狠狠瞪了一眼,不欢而散。
阳陬走到一边,脑海中依旧不停地闪现着刚才看到的烈帝那忿恨而厌恶的眼神。微凉的山风吹拂,阳陬渐渐冷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烈帝之间出现了深深的隔阂,烈帝不再像之前那样信任自己了。阳陬为官多年,深知人性,知道这种疑忌一旦在人的心里生起,只怕以后再难修复。想到这里,阳陬只觉心里一凉,身子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
天空中几个身影浮现,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显得幸灾乐祸,乐不可支。这几人正是魑魅魍魉。
突然眼前狂风大作,伴随着尖锐的啸音,有几个身影正由远及近疾飞而至。魑魅魍魉惊觉有异,脸上一愕,笑意顿敛。四人抬头看去,只见那几个人已迅速飞到近前。那几人突然看到云层中藏着的魑魅魍魉,同样也是一惊,连忙收煞身形。云层中光团爆闪,现出三个身形,正是郭佥、阵坤、石英三人。
“魔族妖孽,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石英一眼认出四人,厉声斥道。
“这话说得真好笑。你们不也来了?凭什么我们不能来。”魑说道。
“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魔族捣的鬼。”
“你们天界的阴谋算计还少吗。要说到捣鬼这种事,我们魔族还真得甘拜下风。”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石英说着话,手中捏诀,随身神兵应手而出浮现在空中。
“哟!想打架?!”魍一脸哂笑。“来呀。真当我们怕你不成?”他毫不示弱,手中神兵浮现。
“冷静。”郭佥连忙阻止石英的莽撞。“咱们还有正事,犯不上在这儿和他们动手。”
“既然不想打架,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你们了。”魑此时显然也不想动手,他扫视一眼对手,然后招呼另外三人:“咱们走。”
云层中光团爆闪,转眼不见了那四人的踪影。
奔走了整整一天,烈帝君臣又累又饿,眼看着天色向晚,于是烈帝下令就地安营扎寨。
树林里人声鼎沸,一片忙碌。人们三五成群,忙着四处寻找水源,生火做饭。
烈帝坐在篝火前烤火。几个仆人正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架子上的狍子。油滴不停从滋滋作响的烤肉上滴落,掉入火堆,浓郁的香气弥漫四周。烈帝看着眼前即将变熟的烤肉垂涎欲滴。肉很快熟了,仆人小心周到地切割装盘,洒上盐和香料,然后将盛肉的盘子端到了烈帝的面前,单膝跪地,高举过顶。
“帝,请用膳。”
烈帝伸手刚想举食,突然只听耳边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伴随着兵刃交击之声。
“不好了,虽龙的人杀过来了。”人群中只听有人大喊一声。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混乱,人影杂沓,如潮水般夺路而逃。慌乱中这些人根本来不及分辨,烈帝猝不及防,有好几次几乎被人撞倒。盛放食物的盘子在混乱中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烤肉被人踩在了脚底。烈帝此时心里同样充满了惊恐,在左右随从的护卫下混在人群中逃命,连马车都不要了。
烈帝徒步逃出数十里,感觉身后的追杀声渐小,这才停了下来。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手下人不敢点火,生怕火光暴露了烈帝的行踪。所幸当晚夜色晴朗,依稀尚能分辨周围。
“帝?!”不远处黑暗中传来轻声呼唤,是大冢宰阳陬的声音。“帝?!你在哪里?!”
“是阳陬吗。”烈帝连忙应了一声。
阳陬听到声音赶了过来。两人见了面,看到彼此安然无恙,不禁激动地相互拥抱。
“帝!小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阳陬下跪道。
“你何罪之有?!”
“帝请放宽心。方才遭遇的只是虽龙派来追杀的小股前锋部队,将士已经把他们挡回去了,暂时没有危险。”
两人说着话,就在这时烈帝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发出一阵饥鸣,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烈帝感觉尴尬,僵立不动。
“谁身上有吃的?!”阳陬连忙掉头追问。
短暂的寂静过后,有人抖抖索索从身上掏出一物,战战兢兢说道:“小奴身上还带着几块面饼,只不过——,只不过此物味道寡淡粗鄙,怕是不合帝的口味。”
阳陬不由分说夺过面饼递给了烈帝。
烈帝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连连点头赞赏:“此物甚是美味,朕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由于吃得太急,烈帝几乎被噎到。周围侍从又是一番手忙脚乱,才让烈帝缓过劲来。
烈帝吃饱喝足,大为高兴,冲着那个献饼之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臣鸡水氏印昆。”
“很好!印昆,我记住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朕的万夫长。”
“谢帝恩典。”印昆闻听喜出望外。
“帝!虽龙的手下紧追不舍,我看此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龙啸坤随侍一旁,打量着四周说道。
烈帝虽然心里万分不情愿,但迫于眼前形势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转移。
天色渐渐转亮,烈帝劳累了一夜,感觉困倦,正在打旽,突然耳边传来一阵争吵。声音一开始低微,渐渐变得响亮起来。
“什么事?!”烈帝睁开眼不悦地问道。
“帝,您醒了?!”阳陬连忙凑到近前说道:“小臣正在与众臣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小臣以为宜取道向东,前往姑射,与东夷诸部会合,借东夷诸部之力先事休整,然后伺机反攻崇源。”
“帝,小臣认为宜向北取道阳城,与北方诸部会合。世人皆知我烈朝两大主力,除飞翼军之外就是昊阳铁骑。如今昊阳铁骑正陈兵北境,跷首以盼等着帝的到来。帝驾临北境,定能一呼百应,到时候举北境之力,定能击败虽龙,夺回崇源。”鸠山氏异凡连忙凑过来插嘴。
“唉呀,你就别提昊阳铁骑了,飞翼军尚且在夸父机甲面前一触即溃,昊阳铁骑绝对好不到哪儿去。”阳陬奚落道。
“依大冢宰之见,东夷诸部难道就强过昊阳铁骑?!”异凡反唇相讥。
“你——”阳陬勃然变色,却没有办法反驳。
周围群臣议论声四起,有支持阳陬的,也有同意异凡的,莫衷一是。
“别吵了!”烈帝心头烦乱,耳听得众臣争吵,心头火起,不耐烦地大喝一声。
众臣立即变得鸦雀无声,眼巴巴地等着烈帝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