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五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恢复得极快。
“沈姑娘何必纠结于此等小事，只要将案子查清便万事大吉了，属下是如何识得玄清先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马车还在缓慢前行，只是距离市集越来越远，周围的路人也越发的稀少。
我被他的言论惊呆了：“又有什么关系？很有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一定还有别的身份，说，你是不是药王谷的人？”
我会怀疑阿五是药王谷的人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在他身上感应到了蛊虫的存在。
阿五依然一派风轻云淡：“沈姑娘为什么会怀疑属下是药王谷的人？”
“我自然有我的依据，这你别管，你只要告诉我是或不是。”
“沈姑娘此番出宫的目的是为清流公子洗清冤屈，属实没有必要在旁枝末节之事上耗费心神，沈姑娘只要知道无论如何，属下都是站在沈姑娘这边的就够了。”
“我连你是敌是友都不知道，怎么相信你？”
黎昱和花清流既然敢用他，他绝对是信得过的，可是为什么他能第一时间辨别出玄清的声音，只能证明他和玄清非常熟悉，而玄清又极有可能是陷害花清流的凶手之一，这么一梳理，阿五还能是好人吗？
说话间，我又把步摇取了下来，这一次直接瞄准了他脖子侧面的大动脉，计划着他要是自爆一个不做好的身份，我就直接给他来个金步摇进去红步摇出来！
我的动作很轻，却还是让阿五发觉了。他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迅速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猝不及防地发力把我狠狠往前一扯，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上半身失控地朝前扑去，几乎摔出车厢。
“啊——！”
随着一声尖叫，我抓住步摇的胳膊肘重重地磕在了马车地板上，步摇脱手，竟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到了他的手里，下一秒，步摇又插回了我的发髻上。
“步摇尖锐，沈姑娘莫要误伤了自己。”
“你疯了！竟敢对本宫不敬！”
我狼狈地爬坐起来，缩回车厢，揉着自己痛到钻心的胳膊肘，怒火中烧，又气又委屈，把自己的皇后身份都搬出来了，说话间，越揉越痛，眼中还泛出了点点泪光。
好痛，好痛。
阿五没有立刻回应我的怒斥。马车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听得见车轮碾过土路的单调声响。我一边揉着痛处，一边死死盯着他的侧影，那句“对本宫不敬”似乎在空中悬了一会儿，才缓缓落下。
他依旧看着前方，握缰绳的手稳如磐石，但肩背的线条似乎比刚才绷紧了些。半晌，他低沉的声音才响起，听不出什么波澜，却也不再是之前那种全然的无所谓：
“沈姑娘息怒。方才情急，是属下失礼。” 他顿了一下，像是斟酌着词句：“只是，娘娘的安危重于一切。若您因一支步摇有所损伤，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这话说得恭敬，却避开了我关于身份的直接质问，反而把焦点拉回到了我的安全上。我可不会以为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就能转移重点。但那抹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忍，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扰乱了原本纯粹的愤怒和猜忌。
“你少避重就轻！”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威严，但胳膊肘的阵阵抽痛让我的气势打了个折扣，还带出了一丝丝不争气的哭腔：“离开皇宫，你就欺负我，我负伤回去，看你怎么跟陛下交代！”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愣住了，我刚穿越来的时候，荒婪应花清流的要求带我外出放风，我在马车上摔了一跤，对他也说过相似的话，这才多久，却恍如隔世。
阿五的背脊明显地僵了一瞬，这一次我绝对没有看错，这个时候的我还单纯地以为自己的话这么容易就“威胁”到他了……。
“痛吗？”
马车的速度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极其缓慢，阿五轻声问道。
他还好意思问我“痛吗”？
我一股邪火窜上来，想也没想就冲他嚷道：“废话！你摔这么一下试试看痛不痛？！”
“……痛。”
只有一个字，却被他拖得又轻又长，不像回答，倒像在咀嚼一段尘封的往事。那语气里，我竟莫名听出了一缕淡淡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幽怨。
这股幽怨让我瞬间没词了，过了好久我才回过神来。
我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忽略掉刚才的题外话，差点忘记对他身份的质疑。
不过，阿五这冷冰冰的死样子，真的太像初相识的荒婪了，如果再见，他一定也是这副冷酷无情的扑克脸吧，毕竟所有话都说穿了，没必要再装了。
“你现在打算带我去哪里？”此时此刻，头脑清醒过来的我对着阿五的背影问道。
“钦天监正宋伽府上。”
我记得钦天监正宋伽，就是奏折里提到被婪音府“残害”的忠臣。
但是我性子急，而且我又不是专业痕检，去宋修府上没有多大意义，打算直接去药王谷，所以不能和这个敌我不分的阿五同行。
“我不去宋府，靠边停车。”
他却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十日期限稍纵即逝，沈姑娘有什么要紧事，可委托沉临去办。”
我放冷了语气，又开始打步摇地主意：“不关你的事，现在立刻马上靠边停车，我自有打算。”
沉羽山庄的暗卫平时都挺听话的，怎么到了阿五这里，就屡次和我作对，怎么他们接受的训练和命令是不一样的吗。
见他依然没有停车的意思，我直接出言威胁。
“再不停车，我就跳了，周围到处都是百姓和巡逻的捕快，我在大庭广众下跳车，被捕快看见，被百姓围观，对你没什么好处。”
这马车跑的比竞走快不了多少，虽然城里的路不是泥巴地，但跳下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上次马车跑出了三十码我都敢跳，今天一样敢。
怕阿五不信，我又补了一句：“你别以为我不敢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