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青石关的城墙上,火把次第亮起,在硝烟弥漫的空气中摇曳。慕九辞手持火把,缓步走在城墙上,脚下是破碎的箭矢和凝固的血迹。他弯腰捡起一块沾满泥土的盾牌,上面“南诏”二字依旧清晰,只是边缘已经残缺不全。
“传令下去,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所有能用的箭矢、滚木,全部收集起来。破损的盾牌和兵器,连夜修补。”慕九辞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城墙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答声。
正当众人忙碌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那名曾被派去送信的暗卫浑身浴血,连人带马栽倒在城门前。慕九辞心头一紧,“快开城门。”
城门大开,慕九辞快步走了出去,暗卫刚要说些什么,却被慕九辞制止了,他转头怒喝一声,“中军大帐议事!”
中军大帐中,军医正要查看暗卫的伤势,却被他制止了。
“将……将军……”暗卫气若游丝,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小人拼尽全力,绕过西炎斥候,好不容易抵达京都,却……却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
“怎么回事?!”慕九辞声音冰冷,手指死死扣住掌心。
“小人在宫门外等了整整两天,守卫却说陛下龙体欠安,不见任何人……小人不甘心,想硬闯进去,却被侍卫打成重伤……”暗卫说完,头一歪,永远闭上了眼睛。
营帐内顿时陷入死寂。李副将一脚踹翻身旁的木凳,怒喝道,“好个龙体欠安!分明是南宫辰那昏君见死不救!”
贺云舟脸色惨白,喃喃道,“二十名死士至今未归,怕是都折在了半路上……如今朝廷援军无望,我们该如何是好?”
慕九辞的指节捏得发白,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杀意。他转身望向墙上的军事地图,西炎大军虽然暂时退去,但青石关的防御工事已损毁严重,伤员更是不计其数。
帐外惊雷炸响,暴雨如注,冲刷着青石关的残垣断壁。慕九辞突然抽出佩剑,寒光一闪,将案上的酒坛劈成两半,琥珀色的酒液混着雨水在地上蜿蜒成河,“朝廷靠不住,便靠我们自己!”
李副将猛地扯下染血的头巾,甩在满地狼藉的帐中,“将军!朝廷既不发援兵,又不拨粮草,我们死守青石关不过是给昏君陪葬!”他腰间的佩刀随着剧烈动作磕在桌案上,发出刺耳的铮鸣,“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率兄弟们反了!挥师京都,逼南宫辰退位!”
苏凛猛地攥紧腰间染血的强弩,金属护腕与弩身相撞发出清响,他将强弩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反?挥师京都?阿蛮他们冲进粮营时,明知是死路却没一人后退!”他猛然向前跨了一步,“如今要弃关,我们对得起那些用血肉之躯点燃粮囤的兄弟吗?”
贺云舟的拳头重重砸在地图边缘,将标注西炎军防线的朱砂印抹成狰狞血痕,“李副将,你若觉得死守无意义,此刻就割了我的头去西炎领赏!”他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青石关下的老幼妇孺,哪一个不是我们的亲人?敌军屠城时,你能听见他们的哭嚎声吗?”
慕九辞凝视着暗卫紧握的染血信笺,突然将断剑插入地图上京都的位置,“南宫辰负我,但南诏百姓不负我。”他转身扯开营帐帘幕,暴雨裹挟着焦土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城墙下,浑身泥泞的百姓正顶着箩筐搬运石块修补工事,“看到了吗?这些人用最后一把米供养我们,用自家门板加固城墙!青石关一旦失守,不只是他们,整个南诏都将生灵涂炭!”慕九辞的声音穿透风雨,掷地有声。众人皆沉默,唯有雨声和风声在营帐外肆虐。
李副将单膝跪地,“将军,是我一时糊涂。我愿听您号令,死守青石关!”其余将领也纷纷跪地,齐声高呼,“愿随将军死守!”
慕九辞扫视众人,目光坚定,“好!从今日起,我们同生共死,誓与青石关共存亡!”他转身看向地图,开始部署下一步防御计划,“苏凛,你带领一队人马,趁夜修复城墙缺口;贺云舟,组织百姓和伤员转移至安全地带;李副将,你负责收集城内物资,合理分配。”
众人领命而去,慕九辞走出营帐,望着城墙上摇曳的火把,心中燃起一股决绝。他知道,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会拼尽全力守护这一方百姓,守护南诏的尊严。
暴雨如注,京都城外的官道上,浑身浴血的死士陈七跌跌撞撞地爬向城门。二十名死士,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三天前他混在流民中才侥幸突围,如今身上背着青石关最后的求援信,此时这封信妥善的放在竹筒中,被他紧紧的贴在胸口。
“站住!”黑影自城头飞落,十几名暗卫如鬼魅般将他围住,弯刀泛着森冷的光,“私闯京都者,杀无赦!”
陈七喉间涌上腥甜,强撑着举起染血的令牌。“我是青石关……”话未说完,利刃已抵住他咽喉。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骤响,三枚淬了麻药的银针穿透雨幕,精准钉入暗卫持械的手腕。陈七顺着泥泞的斜坡滚落,撞进路边半人高的野蒿丛中,只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闷哼。
“废物!追!”暗卫首领甩动发麻的右手,弯刀指向杂草丛生的山坡。十二道黑影瞬间散开,刀刃拨开枝叶的沙沙声由远及近。陈七攥紧怀中竹筒,伤口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在枯草上蜿蜒出暗红的轨迹。
忽然,他的后领被人猛地拽起。还未看清来人面貌,浸透药汁的布条已捂住口鼻。陈七挣扎两下,意识坠入黑暗前,隐约听见耳畔传来低沉的耳语,“别动。”
雨幕中,一袭粗布蓑衣的身影背着昏迷的陈七,沿着护城河下的暗渠疾行。暗卫们的呼喝声渐渐远去,周泽将人拖进废弃的砖瓦窑,用火折子点燃碎木屑。跳跃的火光中,陈七胸前的竹筒露出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