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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是朝中仅有的两位男官,贸然在张府消失,自会引人注目,她必然不敢动手。”牧云卿沉声道:“不过……今夜怕是回不去了。”

“牧大人所言极是。”沈忱溪在屋内踱步,思考着对策,“她既敢在酒里下药,必然是有备而来,但若是单纯想拉你我入伍,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所以,她的目的远不止如此。”牧云卿道:“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不会贸然下手,你我二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这就奇怪了……”沈忱溪道:“张寻彧费尽心机将我们困在此处,总不会一无所图吧。”

牧云卿将茶盏搁下,意味深长道:“你明日回府就知道了。”

“牧大人的意思是,今夜不打算走了?”

“走?”牧云卿嗤笑一声,“门窗都被封死,如何走得,沈大人莫不是藏有遁地之术?”

“牧大人惯会打趣我,”沈忱溪笑道:“不过这遁地之术,倒也不是不可行。”

牧云卿指了指角落里的铁铲,道:“沈大人若是觉得可行,即刻便开始动工吧,再晚些,天可就要亮了。”

“这等苦差,沈某可做不了,”沈忱溪故作虚弱道:“瞧着这天色,只觉得头又疼了几分。”

牧云卿眸光微闪,凑近他道:“沈大人,我有一计。”

“是何计法?”

“等会我会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出去查看一番,你趁机留在房内,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牧云卿将信号弹塞到沈忱溪手里,低声道:“若有危险,你便发送它,我自会回来救你。”

不等沈忱溪回答,牧云卿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声喊道:“哎呀……我这头怎么如此之晕!”说着,便假装踉跄地朝门狠狠撞去。

门外侍从听到动静,忙不迭开门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需要小的去请大夫吗?”

牧云卿摆摆手道:“不必,扶我去外边透透气便好。”

“是。”侍从应了一声,扶着人往外走,还不忘将门死死关上。

“扶我去那吧,”牧云卿指着远处的亭子道 。

“好的大人。”侍从依言照做,将人扶到亭子里,恭敬道:“您先在此处休息片刻,若有不适,随时唤我来。”

“嗯,”牧云卿道:“你先退下吧。”

“是。”

牧云卿见他走了,眯起眼睛,继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四下里都无异常,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舞乐声。

甚至连守卫都没有几个。

看来是断定他二人不敢逃了。

不多时,侍从再度赶来,轻声道:“大人,夜深了,小的扶你回房吧。”

感觉药效已经过去一些,牧云卿睁开眼睛道:“好,劳烦你了。”

“大人客气了,”侍从将他扶起道:“这是小的该做的。”言罢将人重新扶回房里,再次将门锁上。

牧云卿道:“方才我佯装休息,实则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并未发现异常。”

“屋里也无异常,”沈忱溪瞧了眼案上的香炷,道:“都这般时候了,想来不会再有动作,你我不妨就此歇下,明日再做打算。”

“也好。”

_

第二日一早,两人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牧云卿一惊,忙不迭拽着沈忱溪起来,穿戴整齐后,才缓缓走向门口。

门锁已开,只轻轻一拽,就露出门外那张笑脸。

“二位昨夜睡得可好?”张寻彧道。

“有劳张大人挂心,”牧云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张寻彧,言辞恭谦有礼,“昨夜睡得很是安稳。”

“如此便好,我还担心下人怠慢了二位。”张寻彧假意关切,“昨夜那酒属实烈了些,二位可有不适?”

沈忱溪心中冷笑,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张大人说笑了,此酒虽烈,却也让我等见识了张大人府上的珍藏。只是……不知张大人早早立于门外,所为何事?”

“无什要事,”她道:“不过是略备饭菜,想请二位一同用膳罢了。”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明白了几分。

沈忱溪道:“既然张大人如此盛情,我等若再推辞,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那便走吧。”

“张大人请。”牧云卿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寻彧也不推辞,微微颔首后,抬步向前走去。

_

膳厅

三人来到饭桌前坐下,看着满桌的佳肴,沈忱溪赞许道:“张大人,这桌菜肴真是丰盛啊。”

“招待二位自然是要用心些,”张寻彧说着抬手为二人倒茶。

“多谢张大人。”沈忱溪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即放下,目光落在张寻彧身上,“张大人,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今日这饭局,怕是不止吃饭这么简单?”

“你倒是个聪明人。”

“张大人谬赞了。”沈忱溪轻笑一声,神色自若,“不过,我二人也不是傻子,张大人的心思,多少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张寻彧问:“那二位考虑的如何?”

沈忱溪正要出言讽刺,腿被牧云卿狠狠掐了一下,只得将话咽回去,改口道:“张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与牧大人归顺于你?”

“沈大人这话说的,怎么能叫归顺呢,”她语气很是谦和,“不过是抱团取暖罢了,遇事遇难也好互拉一把,您说是吧?”

“张大人这是在说笑了。”牧云卿放下茶盏,直视张寻彧,目光锐利如鹰,“我与沈大人皆是陛下的臣子,自当为陛下分忧解难。再者,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又何须与张大人抱团取暖?”

张寻彧眸色一冷,面上依旧带笑,“天下确是和乐太平,但官场不比天下,二位不妨再细细想想?”

“官场不比天下,张大人有何高见?”沈忱溪不紧不慢地说道,丝毫没有被张寻彧的气势所影响。

“如今沈老退位,世家大族虎视眈眈,”张寻彧威胁道:“届时二位被众臣敌对,别怪我没拉你一把。”

牧云卿轻笑一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道:“多谢张大人提醒,不过,我与沈大人行得正坐得端,又何须怕他人敌对?”

“牧大人说的是,二位能到如今的位置,自是清廉正直。”张寻彧故意咬重后两个字,又道:“不过,活人在世,孰能无过?”她转头看向牧云卿,语气里带有几分不屑,“除非牧大人能保证,为官之日,不犯下一丝一毫错事。”

“张大人也说了,活人在世,孰能无过。”他将茶盏放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张寻彧,徐徐道:“牧某也只是一介凡人,自是不能无过。”

“呵,”张寻彧笑道:“这么看来,你也是个明白人,与我结盟,自是少不了你二人的好处。”

“张大人的好意,我与沈大人心领了。只是,我等身为朝廷中人,自当以国家为重,岂能为了一己私利而与他人结盟?”

“二位真是好气节,”她道。

“张大人谬赞了。”沈忱溪笑得温和,眼神却极冷,“只是,我等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张大人解惑。”

张寻彧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冷了几分,不过是个六品官员,平日里连她张府的门槛都踏不进,有何资格步步逼问她。

若不是形势所迫,她断不会放下身段与二人交谈。

想到此处,她又重新挂起笑意,道:“二位想知道什么,本官一定知无不言。”

“您公然拉党结派,”沈忱溪直言道:“就不怕陛下知道吗?还是说,张大人未将陛下放在眼里?”

“沈大人误会了,不过是寻常家宴,何来拉党结派一说,”张寻彧道:“倒是沈大人,莫要给我乱扣帽子才是。”

“张大人何必装傻充愣。”沈忱溪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而后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您的心思,我二人看的明白,您也不必再绕圈子了。”

张寻彧笑意挂不住了,冷声道:“沈大人似乎对本官敌意很大。”

“张大人言重了,我对大人并无敌意,只是……”沈忱溪故意停顿片刻,深邃的眼眸仿佛洞悉一切,“有些事情,若真是做了,可是难以逃脱。”

“本官不知道沈大人在说什么,”她沉声道:“若无要事,二位请回吧!”

“张大人这是要赶我与牧大人走?”沈忱溪轻笑一声,道:“也罢,既然张大人不愿多说,那我等也不便久留。告辞。”

张寻彧气的不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二位慢走。”

_

两人并肩走出张府。

“你为何故意激怒她?”牧云卿问。

沈忱溪神色淡然道:“我若不激怒她,你我如何能脱身?”

“你明知她不会为难,为何还执意如此。”牧云卿质问道:“沈忱溪,你到底想做什么?”

“牧大人以为我想做什么。”

“沈大人的心思,牧某可不敢多猜,”牧云卿不满道:“但今日之事,你未免太过冲动。”

“冲动吗?”沈忱溪不以为然,凑近牧云卿,悄声道:“若不是你拦着我,我还能再冲动些。”

“你与她有仇?”

沈忱溪垂眸不语,自顾自向前走去。

“张寻彧此人,野心勃勃,其心可诛。”牧云卿道:“你若想除掉他,恐非易事。毕竟,陛下对她还是颇为信任的。”

“牧大人多虑了,”他道:“她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除掉她?”

“既是无冤无仇,便不要多管闲事,”牧云卿再次将人推进马车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我身居宫外,有些事情,还是避远些为好。”

沈忱溪侧目看向他,眸里带有几分玩味,“若我真是同她有仇呢,牧大人又该作何言论?”

“那牧某只能说,恩恩怨怨何时了。”牧云卿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过,我看得出来,你与她并无仇恨。”

顿了顿,他又道:“所以,此事不必再提了,回去再说。”

_

丞相府

暮颜在屋里闷得慌,索性唤人将书案移到院里置下。

这会儿,正和着暖阳作画。

不过寥寥几笔,纸上便现出几枝枯枝。

香琴抬眸望了眼院里的梧桐树,惊喜道:“主子,您画的是梧桐树!”

“竟还被你看出来了,”她道:“看来我的画技还不算拙劣。”

“主子说的哪里话,”香琴道:“您自幼学这些,画技怎会拙劣呢?”

暮颜:“……”

你倒是仔细瞧瞧再夸人。

“三小姐,”门外侍从道:“李公子求见。”

“去瞧瞧。”

“是。”

香琴应了一声,起身去迎人,行至门外,瞧见一张极为好看的脸。

那人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笑得极为温和,内着一袭蓝缎长袍,外面披着精致的白狐裘衣,狐毛洁白如雪,衬得人越发清冷华贵。

身后跟着的仆从小心翼翼地捧着药。

香琴福了福身道:“我家主子身子欠安,不便迎客,还望李公子莫要怪罪。”

“暮三小姐身负重伤,自是不会怪罪,”李云惜温声道:“还请姑娘通报一声,让我探望一番。”

“不必通报了,”香琴笑道:“您能来,主子自然是高兴的,快同我一道进去吧!”

李云惜应了声“好,”随着香琴一道进门。

进入院子,瞧见正在作画的暮颜,李云惜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行礼道:“云惜见过暮三小姐。”

“不必多礼,”暮颜指了指身侧的凳子道:“坐那吧。”

“暮三小姐,身子可有好些?”

暮颜抬头,浅笑道:“多谢李公子挂念,好多了。”

李云惜示意仆从呈上药品,“这药对三小姐的病症颇有疗效,您若是不嫌弃,便请收下吧。”

“那就多谢李公子了。”暮颜应了一句,让香琴将药收起来。

“您客气了,”李云惜踱步到她身侧,瞧着案上的画,道:“暮三小姐,画的是院前这棵梧桐树吗?”

暮颜点点头,抬手想将画卷收起来,她自知画艺不精,实在不想污了这位李大才子的眼。

“暮三小姐这枝条,画的颇具深意,”他赞许道:“枝干虽繁杂紧凑,却又枝枝独立,各自为生,方向长短不一,但又不显疏离,相近而不相依,真是妙极了。”

暮颜收画的手一顿,有些错愕的看向他。

他竟然真的说出了画中深意,不是一味的奉承虚夸。

“暮三小姐怎的这样看着我,”李云惜慌忙道:“是云惜……说错话了吗。”

“没有,”暮颜道:“你说的与我画的,近乎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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