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天气晴好,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烤干了附近的最后一朵云。
在莲香城一角的树林边上,一个破衣烂衫的年轻女子,蓬头垢面,一瘸一拐地朝不远处的一栋木楼走去。
那木楼很高,从外面也看不出有多少层,伫立在树林另一端,背靠着一片高耸的石砬子,黑黢黢光秃秃的,寸草不生的样子。
那年轻女子一脸痛苦,跛着一只脚,一瘸一拐艰难地移动着,走几步便累得不轻,似乎体力已经被耗尽,只能强撑着身子让自己前行。
就这样,她艰难地来到了那栋木楼跟前,咬紧牙关,伸手敲了敲那两扇看起来又高大又厚实的乌漆大门。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四十多岁的门房从里面一脸疑惑地探出头来,看到门外是个一身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年轻女子。
“去去去!要饭的别来这儿敲门!”他草草扫一眼对方的衣服,有些嫌弃地试图重新把门掩上,嘴里毫不客气地说着轰赶的话。
“行行好!别关门!求求你,救救我姐姐!”那女人见状,连忙不管不顾地扑上前,挡在门和门框的中间,一副就算被门房夹死在门缝里都毫不在乎的模样,“我姐姐昏过去了,就在前面的那片树林里!
我求求你行行好,给我一碗水,一个馒头或者饼子什么的,都可以!求求你们了!
我和姐姐已经饿了好几天,我还能坚持,可是我姐姐已经饿昏过去了,实在是支撑不下去,再不吃东西,我怕她就要不行了……
求求你们帮帮我,给口吃的,给碗水吧!”
那女子跪在地上,仰着头,双手合十不断做着祈求的动作,一双大眼睛在脏兮兮的脸上看起来格外澄澈,泪光闪闪的样子,让那门房关门的动作也顿住了。
虽然头发乱蓬蓬的,一身破烂肮脏的衣服,脚上的布鞋甚至还有破洞,但是这女子的那双眼睛实在是有些动人,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门房略微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个门房,这里的事情我可做不得主。
这样,你且在门口等上一会儿,让我去问问我们这边管事的。”
“谢谢!谢谢!大哥你可真是好人!”那女子一听这话,忙不迭爬起来,冲那门房连连鞠躬。
门房赶紧摆手示意她省着点儿力气,然后掩上门,跑去找管事的去了。
门重新关上之后,门外的女子也悄悄松了一口气,靠着门边缓缓坐在了地上。
这女子自然就是祝余,她为了看起来逼真一些,硬是整整两天没吃饭,前一天连水都喝点很少,让自己短时间之内便憔悴了许多,又因为脱水,看起来格外地消瘦,脸颊都有些微微凹陷了似的。
而那个在林子里已经“昏死”过去的“姐姐”,当然就是严道心。
原本对于现在这个计划,严道心是不赞同的,他主张让祝余在林子里面装昏迷,他到小山楼去敲门求助,觉得这样才是更稳妥的办法。
“真有什么不妥,好歹我能应付应付,别的不敢说,全身而退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对祝余说,“你呢?你就算有那个让死人开口的能耐,对付一肚子坏水儿的活人,你可不一定灵!
本来这一次的事情,陆卿那厮就是老大不情愿,这要是真有什么闪失,我还不得被他扒了皮抽了筋!”
“不行,”祝余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别的事可以听你的,但是这个绝对不可以。
你就算捏着嗓子,真的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子一样么?”
严道心张了张嘴,眯着眼睛找了找感觉,捏着嗓子试了试,觉得似乎不太对,又把嗓子紧了紧,试着尖起嗓子说了一句:“求大哥行行好……”
刚说出这几个字,他就立刻闭上了嘴巴,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你觉得你用这样的声音去求助,人家真的会开门吗?”祝余有些无奈地看着严道心,刚才严道心那一嗓子,把她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严道心这下也没了脾气,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捏着嗓子装成女子,毕竟祝余平时也是压低了声音装男人的。
可是亲自试过之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祝余可以压低声线装男人,是因为她本身生得也是清秀的模样,身材也不魁梧,扮作男儿的时候,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少年郎君,声音不够浑厚也并不奇怪。
但是自己不管怎么捏嗓子,都捏不出真正女子的音色,听起来别提多别扭了。
所以祝余说得对,自己去叫门求助,别人搞不好连门都不会开。
“那这如何是好?”严道心意识到自己之前过于自信了,从来没觉得嗓音会是个什么问题,现在才有些没底了,“就算你去叫门,我这嗓子难道就糊弄得过去?”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到时候就说你是我的哑巴姐姐,从一出生就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声音,但是能读出别人的唇语。”祝余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严道心。
严道心一想,这还真是最合理的一种解决方法,也只好询问祝余是否把防身用的药粉带在身上,又是不是已经事先吃过了他配置的解毒丸,确定都没有问题了,这才不大情愿地在树林里装昏迷,让祝余一个人出发。
祝余虽说初步让那小山楼的门房松了口,这会儿心里面却依旧是忐忑的,她也只能悄悄调整着呼吸,去平复剧烈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她隐约听见门里面有了声音,赶忙调整了一下姿态,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愈发虚弱。
很快,身旁那扇乌漆大门又一次被打开,祝余克制着猛然加速的心跳,故作虚弱地微微闭着眼睛,从眼皮的缝隙中看到方才的那个门房站在门口,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约摸着身高只到祝余胸口的老太太,两个人正站在门里面打量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