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街道上观看的小少年本想转身离开，但走出几步之后转身走到年轻貌美的李玉身旁，在大家看不到的情况下径自进入李玉身体：上古戾气便是对面司命的角色。
求欢之人的行为大同小异：送他认为的好东西，说他认为的好话，做他认为的好事，顺便将自己举止温文尔雅、行为端庄的一面展示的淋漓尽致。
若说这个幻境中司命的‘爱’有什么区别，大抵是他会极尽温柔、清冷、深情等词汇将情爱书于书册中让后人观摩并艳羡，至于欢爱之后的腐朽和堕落-只字不提。
感受到不悦的小少年从李玉身体走出，尔后淡淡的看着用芬芳和华丽掩盖的恶臭且腐朽的屋子。
“郎君，”半躺在床上的年轻貌美的李玉轻柔呼唤着推门而入的司命，勉力起身后侧坐着咳嗽了几声抬手多点了几个檀香“郎君今日去书肆可有见着什么欢喜的书册？亦或者遇到什么新鲜事儿？”
司命扬眉一笑“今日我听书肆陈先生说，先前那话本将编成折子戏入京去了。”
李玉心头一动，微笑道“我先前边说郎君才华终将被所有人看到，如今看来我所言非虚？”见司命哈哈大笑，李玉垂眸道“郎君是人中龙凤，而我只是残花败柳，如今又暗病缠身，只怕我与郎君会渐行渐远。”
美人垂泪引得司命心头一软，司命在旁坐下拉着李玉的手道“我只怕小柯看不上我，我又怎么可能嫌弃小柯呢？”
炊烟袅袅间，极尽缠绵悱恻-倘若忽略李玉身体不适的话，也算的是如诗如画了。
偏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由司命敷药的李玉，立于床旁的小少年神色有些许冰冷：爱什么？
心念意动间，小少年周围环境迅速转变，来到了三年后。抬眸，还是李玉满室芬芳的屋子。若说不同那就是这屋子的香味和富贵更胜从前。
因：谁能想到一身名贵衣裳、一脸金贵模样下掩藏的腐朽溃败？人人都说李玉公子身上总是一股让人心猿意马的芳香，但这些芳香是为了掩盖身后腐烂气息。人人都说李玉公子为人精致、容貌娇艳，但这细细妆点的精致、娇艳都是为了遮掩身上病灶消耗浮现的痛苦和丑陋脸色。
推开门，去书肆一趟回来的人看着面朝下躺在床上的人满脸疲惫，想要上前去略宽慰几句那病人，但因那病人身上药味、体味而消退了温存之心。
转身，轻轻合上门的人佯装未曾来过。
睁开眼，缓缓显露的双眸是炎凉和讥讽：阁里的老人早就说过他们的下场，但没有几个人能逃得过暗病缠身以至于不能自理、不能动弹的下场。
不到三十岁的人抬眸看着破败的周围，目光逐渐在那一柜子锦衣华服上停留：他们口中说着爱不过是爱他还未腐败之前的身体，可这具身体的腐败也是那些说爱他之人造成的。
男子之体本就不适合欢爱，遑论放肆欢爱。
不可否认，往日那些肆意狂妄的欢爱曾经带给过他愉悦、开心和得意，若是重来一次他似乎还是会选择这条不归路。
但他也想尝试、尝试有那么一条路-一条不用宽广但一定要光明澄净的小路，或许会让他娇嫩双手布满老茧，或许会让他如花容貌爬满沧桑，或许会让他清冷声音遍布粗哑，但那样的路他竟然生出了几分尝试的心思。
“你又在发呆什么？！”
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在旁观看的小少年难得皱眉看着快速变化的周围环境：从宝马香车的街道变成了天高地阔的田野。
耳边严厉大汉声音让弯腰插秧苗的少年一愣，在反应过来的少年忙快速插秧苗。
“你怎么成天痴痴傻傻的？现在还有我在，等我走了你怎么挑的起一家之主的重担？”
少年不敢还嘴，弯着僵硬的腰继续插秧。
抬头看到秧苗快要没了，大汉就着浑浊、散发淤泥臭味并掺和各种虫子的田水搓了搓两手臂后，拔出脚来往岸边走去。
确认阿爹去隔壁借一点秧苗后，少年松了口气后继续插秧苗。
看着地下泥土里的水满了又干了，干了又满了，周围环境绿了又黄了、黄了又绿了，一个，身边的人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了：一个人平凡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眼前流转那个和自己名字一样的人平凡的一生，李玉忽然一笑“这样的日子，竟然让我这个在金银玉器、王公贵族中打滚的人感觉到了羡慕。”
“那就是你，那就是你的下一世。”居高临下看着李玉的小姑娘开口道“有很多次，他对清贫或者富贵的前世给予了几许祝福，我把这些祝福收集起来交给你。”
“祝福？”并不意外小女孩出现的李玉忽然放声大笑，但笑着笑着忽然哭了“我想，下一世的我肯定是有一个很好的父母或者自己。”
“你现在感觉开心吗？”
“倘若我说我现在开心能为下一世提供一些什么好处，那么我愿意现在是开心的-尽管重来一次我都不大可能选择那个平凡的人生。”李玉缓缓闭上眼，舒了一口气道“牛头马面也会用孩童的模样勾人魂魄了吗？这样看来，地府很温柔了。”
见李玉再也不能睁开眼，小女孩垂眸念出一个字后舒了一口气。
“他只是司命旅途中一颗小石子，”小少年心念一动出现在小女孩面前，道“一颗自以为美丽又无法脱离美丽外表带来特权的小石子，你超度不了他。”
小女孩没有回话，她只是抬手，掌间一只肥啾啾扑哧着厚重翅膀拖拽着肥嘟嘟的身体带着讯息飞走。
看着那只飞走的肥啾啾，小少年没说话了：她要超度的不是李玉，是下一世李玉的父亲。
下一世李玉的父亲面临着长子沉默寡言、唯唯诺诺，小女嫁人后不慎被落下河流而亡，妻子流产而身体病弱终致病死床榻，这些变故都没有阻止他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托举着懦弱长子的生存，只是时间久了，长子和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女越来越多磨合后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父亲。说来也怪，当所有人将矛头对准了克妻克女克子的父亲后，长子一家内部逐渐趋于和睦了。
被排斥在外的人自我反省了很多次，可惜受限于他所获得的知识和经验-没能走出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