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酒窖，佣人正在拆箱子，摆红酒，这么多箱，几乎是囊括了世面上所有的高档红酒品牌，原本空荡荡的酒架渐渐被填满。
戚南风站在一边，视线若有似无地在瓶身logo上滑过，然后慢慢踱到一个角落里的架子前。
她一边留意着身后，一边将那层的红酒一支支拿起打着圈看了看，重点看标签上的字。
法文她认识不多，如果她的猜想没错，官莫北应该会在数字上做文章。
按往常，顾野这时候早起了，可能是因为他昨晚因为何文耀和韩坤的事很晚才睡，这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戚南风有些紧张，加快了速度，直到她终于发现一串异样的数字。
戚南风瞬间呼吸一滞，心尖直颤。
是生产日期。
今早她命人去采购的红酒，可生产日期却是两日后！
还有两天，还有两天……
她不知道官莫北具体的计划是怎样的，但总归少不了一场恶战，这是要她提前做好准备。
昨晚，天光昏暗，她离得太远，借着月色勉强看到楼下那两个冒失鬼变成了短命鬼。她听不见对话，但依稀可以判断出，这两个人是组织里的成员。
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这是他们被杀的根本原因。
她被顾野带走后，官莫北肯定会盯紧那些跟顾野关系密切的人，来锁定他的行踪。
如果……如果是这样，说不定官莫北此时已经查到她的位置。
这个大胆的猜想，让她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一整夜翻来覆去，把二人所有的过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反复推算，越想越清醒——如果她是官莫北，会怎么联系她，怎么传递消息……
或许方法不止一种，官莫北肯定会做多方准备，但她只需要猜中其中一个。
所幸，她又一次赌对了。
戚南风手心冒汗，心如鼓擂，拿着瓶子的手止不住地抖。
她尽量冷静下来，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刚要把瓶子藏好，却不想身后传来的那道声音差点让她当场失态。
“Rachel，你怎么在这？”顾野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慌张，呼吸也有些不稳，看样子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戚南风猛然回头，心剧烈跳动。
酒窖光线不足，整体偏昏暗，温度也比外边低，顾野却只穿着一件单衣，身上隐隐散发着寒意，脸隐在一片阴影中，看不出喜怒。
现在再想把这支被标记的红酒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戚南风攥紧了瓶子，平静地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突然，她毫无预兆地将酒瓶朝顾野身上掷去。
顾野已经被打出经验来了，侧身闪过，瓶子重重砸在他身后的层架上，砰的一声，红色的液体随着玻璃碎片迸溅，连带着那旁边的几排酒都遭了殃。
佣人全都吓坏了，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注视着她，不知该不该上前阻拦。
戚南风还待再砸，顾野一个箭步上前，扼住她的手腕，偏头看了看她手中的酒，眯起眼睛，“想他了？连红酒都要选他送你的牌子？”
戚南风不由心惊，果然，他知道官莫北曾经送了个酒庄给她。
幸好刚才已经将那瓶酒毁掉。
但愿他不会察觉上面的特殊之处。
戚南风丝毫不惧地瞪着他，挑衅道：“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看上官莫北了？这么关注他，怎么，你是要跟我抢男人吗？”
顾野闻言一怔，简直哭笑不得，“你、你可真是……”
戚南风一副被惹怒炸毛的模样，看起来恨不得咬死他。
她这番二百五的发言成功转移了顾野的注意力，顾野温柔地看着她，“是不是昨天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戚南风忿忿抽回手，“能睡好吗？你们在搞什么名堂，大半夜的在外面吵。”
顾野想起昨晚二楼窗台那个小小的身影，没有揭穿她，轻轻笑了一声，“怪不得有这么重的起床气，以后我注意，不再吵到你，行吧。”
冬日清晨的阳光透过酒窖上方的透气孔钻进来，柔和的光线下能清楚地看到女人脸颊的红晕，挺翘的鼻子上泛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秀眉微蹙的样子可爱到让人想咬一口。
顾野喉结滚了滚，宠溺地笑看着她，“再选一瓶吧，你想喝的话，我陪你。”
戚南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这伤残样还喝酒？还真是活腻了。
顾野看着她鄙夷的眼神，反而很高兴，“你在关心我？”顾野展开笑颜，“没关系的，你比任何药都管用。”
戚南风切了一声，转身选酒。
顾野也不恼，自说自话道：“这栋房子以前没人住，我也不怎么喝酒，是我的疏忽，以后我会让人定期采购，不过，”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你也可以试试别的牌子，说不定更喜欢呢。”
佣人见他们这边战争似乎平息了，便开始着手清理那些碎片和酒渍。
戚南风忍着不去看，拎着一瓶酒走了。
顾野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这么纤瘦单薄，与当年那个少女别无二致，甚至连走路的样子，从不回头看他一眼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他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不舒服，转头看着酒架若有所思。
“把这些酒撤掉，以后不许采购这个牌子。”
在他的地方，睹物思人，呵。
戚南风喝酒助眠，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
此时阳光正好，她心情也好，索性让佣人把饭菜端到小花园去，边晒太阳边吃。
顾野正在花园一隅的靶场练习射击。
他的右手被戚南风废掉了，没有几个月好不了，即使好了，以后的灵活度也大大下降，所以他现在必须把左手枪法练好。
顾野的射击姿势很标准，每一发子弹都正中红心，矫健的身姿配上那一身迷彩，看着颇具野性。
他脚下的那块泥土，颜色与周围有些不同。
戚南风知道那下面埋了两个人，而顾野正踩在他们的尸体上。
当年那个如阳光碎片洒进她心里的少年，与现在阴鸷狠辣的男人相对比，记忆都变得残酷起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移开视线。
冬日的花园，依然一片姹紫嫣红，一群工人正拿着工具修剪花草。
她看得入了神，不由想起御景公馆的花园，在葡萄藤下，官莫北抱着她坐在藤椅上，小白满场乱跑在草丛里撒欢……
还有两天她就离开了，就可以再过她喜欢的生活，与她最爱的人在一起，戚南风想起这些不禁抿起嘴角。
突然，一个身影在她眼前匆匆滑过，不知为什么感觉那人似曾相识。
她定了定神，仔细看过去。
那人刚好面对着她修剪高处的枝叶，戚南风心咯噔跳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饱经风霜摧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