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华大妈的女儿是位精神病患者。
高黎明不便打扰。
站在旁边注意观察。
被称为王颖的姑娘捂得严严实实，看上去极度缺乏安全感。
即便被母亲华大妈打了几巴掌，依然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架势，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通过宋子轩跟华大妈的交流，
高黎明才了解大概。
原来，
王颖患病是从她的父亲，也就是华大妈的前夫离世开始的。
几年前，父亲退休之后百无聊赖，加上长期不爱运动引发“三高”状况越来越严重。
王颖便强迫父亲到她任职的健身房每日锻炼。
要说这健身运动确实对身体有益。
循序渐进，好处多多。
自从这位老爷子有了健身新爱好，每天准时准点到健身房撸铁，乐此不疲，身体状况也得到明显改善。
然而，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本想着健身运动增强体质，没想到王颖的父亲急于求成，背着教练偷偷增加运动负荷。
向身体极限发起挑战。
结果挑战失败，导致运动性猝死。
当时王颖也注意到父亲脸色有些不对，特意上前询问。
老爷子脾气很倔强，隐瞒心慌气短、头晕恶心、胸闷憋气等先兆症状，只说自己感觉良好。
几分钟之后，他一头栽倒在健身器械旁。
再也没有醒过来。
父亲的离世让王颖备受打击。
尤其自责地认为，是自己怂恿父亲开始健身才导致这场无可挽回的过错。
此后，
王颖变得敏感多疑，
并且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焦虑症和恐惧症。
这些年基本上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已经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为给女儿王颖看病，华大妈带着她走遍了东海市的大小医院。
看过不少大夫，吃药更是不计其数，然而她顽固的病情总是反复，时好时坏，让人耐心全无。
近两年王颖的病情愈发严重了。
最突出的表现，
是妄想症的某些症状。
比如：
她总说继父王墨轩对其心怀不轨，甚至深夜偷偷溜进自己的房间，像条癞皮狗似的非要跟她睡在一起。
其实这种事情子虚乌有。
宋子轩和颜悦色，试着与王颖沟通。
“最近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不好，他总是来打扰。昨天晚上又来了，死皮赖脸不走，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华大妈听到这话又想发火。
看到宋子轩严厉的眼神，只好强忍着。
宋子轩起身给王颖倒了一杯水。
“你确定是王墨轩进了你的房间？”
“对呀！”
“可是据我所知，你继父这几天因公出差，人并不在东海市。”
“他骗你们的！”
王颖固执己见。
或许是因为害怕，她抱紧胳膊，浑身瑟瑟发抖。
“王墨轩假装出差，其实就像老鼠一样整天藏在地下车库里，天一黑就偷偷上楼回家。不信，你们可以调监控！”
“王颖，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对王墨轩娶你妈有意见？”
宋子轩设法调动情绪。
试图让她回归理性。
王颖毫不犹豫地说道：“无所谓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没办法。我管得着这些闲事吗？”
“那你觉得王墨轩怎么样？”
“这个人很阴险！”
“是吗？”
王颖点点头。
语气异常坚定。
“我妈就是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傻子！她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给了王墨轩，连家里唯一的那套房子都换成了王墨轩的名字。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他就像扔垃圾一样，把我们娘俩赶出家门！”
宋子轩听到这话嘿嘿直乐。
因为大家都知道，
美丽家园东区这套新房本来就是王墨轩的。
跟华大妈结婚之后，才把她们娘俩都接了过来。
而且，
王墨轩所有的收入都会交给华大妈保管。
华大妈负责记账和投资理财。
王颖的荒诞说法显然是妄想症的表现。
不过，
宋子轩保持了足够的耐心。
“王颖，请你认真回答我，以后能不能好好吃药？”
“能！”
“行吧！那我们就继续进行处方观察，回去之后按时按量服药。另外根据你目前的状况，也可以考虑注射长效抗精神药物制剂。”
宋子轩敲击电脑输入病历，
同时给她开药。
并且认真地叮嘱。
“待会儿先去拿药，然后到处置室找护士注射。我这边给你加了一针长效。两周以后再来找我。平时不要总在屋里待着，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送走华大妈和王颖母女之后，宋子轩打开电子邮箱看了一眼。
空空如也。
老师那边依然没有回复。
高黎明满腹狐疑地凑了过来。
“小宋，王颖的病情很严重吗？”
“相当严重。”
宋子轩皱起眉头。
一声叹息。
“我接诊王颖已经有小半年了，病情反复无常，很不稳定。之前，华大妈带着王颖去过不少大医院精神科。所以说，王颖的病情有些特殊，搞不好就是器质性精神疾病与功能性精神障碍的混合体，当然心因性精神障碍还是最主要的，比如创伤后应激反应。”
“有没有可能王颖说的都是真的？”
高黎明试探着问道。
因为王颖的种种表现确实不像个精神病患者。
更像被继父侵害才导致委屈羞辱。
宋子轩神情严肃地盯着高黎明。
明显对他的猜疑感到不满。
因为，
这无疑是对自己精神医学专业的否定。
“高主任，我宋子轩或许很年轻，没有太多经验，也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对待我的病人，必须全力以赴，不能丝毫含糊。我拿不准的病历，通常会向学长、向老师请教，其中经手过王颖病历的不知有多少人，就是为了降低诊断差错率。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吗？”
“绝无此意。”
高黎明陪着笑脸。
坐到宋子轩的对面。
“我是东海医学院预防医学专业，对精神类疾病了解不多。你是我们美东中心精神疾病组组长，当然比我有经验啊！”
高黎明扭头看了一眼全科诊疗室的房门。
房门紧闭，应该安全。
他压低了声音，猜测道：“小宋，我是个外行，说什么你也别介意。万一王颖说的是事实，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选择报警？”
宋子轩冷脸道：“你到底有事没事？出去！”
高黎明感到自己被怠慢。
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毕竟他现在是美东中心的领导。
小小年纪的宋子轩居然对自己吆五喝六？
也太目无尊长了。
如此下去，这还了得？
在单位起码的威信还是要有的！
想到这些，高黎明瞬间严肃起来。
“小宋，老子是美东中心主任，是你的直接领导，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否则别怪老子不给你面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不能因为王颖是名精神病患者，就想当然的把她所有的表述都视为毫无根据的妄想症！”
宋子轩轻蔑一笑。
拿出手机给谁发微信。
让对方发个位置信息过来。
叮！
对方照办。
很快发来了实时位置信息。
宋子轩把手机放在桌上，推到高黎明的面前。
“看一下吧！高主任，这是王颖的继父王墨轩当前所在的位置，三天前他因公出差了，根本不在东海市。”
高黎明拿起宋子轩的手机，仔细翻看。
“你还有王墨轩的微信？”
“当然。”
宋子轩嘴角挂着嘲讽。
实话实说。
“自从半年前接诊王颖之后，我就进行过多次的家访，了解患者所有人际关系、生活习惯等等，并就此与王墨轩、华大妈保持紧密联系。”
宋子轩拿回自己的手机，快速点击着什么。
之后再次送回高黎明的面前。
“看一下吧！我的微信里有多少个患者家属群？王墨轩和华大妈也在其中，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跟患者家属进行沟通，以便随时了解病人的状况。很多精神类疾病诱因复杂，表现迥异，绝对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也希望高主任不要拿自己的爱好和臆想来挑战别人的专业！”
高黎明无言以对。
看来宋子轩的工作确实很扎实。
作为一名基层医务工作者，他践行“迈开腿，下社区，到广大居民中间去”的医疗服务宗旨。
绝对不打折扣。
高黎明对此很欣慰。
之前因为宋子轩的不恭不敬引起的怒气不知不觉中消散。
他堆起笑脸，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住。小宋，看来是我误会了你。我高黎明孤陋寡闻，我目光短浅，希望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态度不好，向你道个歉。”
“没别的事就出去吧！”
宋子轩依然冷脸。
高黎明起身正要离开，忽然想起来此的用意，扭头又坐下了。
“哎，对了，张泉张大夫今天什么安排？没看到人啊！”
“他呀！去核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