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闭门谢客,暗自思忖。”
“只不知从何处走露了风声,宫中忽的流言四起。”
“此事无可一拖再拖。”
“本宫日日劳心伤神,也难轻言抉择。”
“闻见日复一日盛起的流言,不免忧心。”
话落,落笙重重叹了口气,抚额撑抵案上,眸目紧闭。
“想来,是姐姐念及微薄情意与长久照拂,有意偏私。”
“又难堵悠悠之口。”
“故此忧心,迟疑难断。”
她当众戳穿了落笙的心思,全无忌惮。
“娘娘此话有失仪矩,对皇贵妃娘娘大为不敬,当慎言。”
皇贵妃近侍,适时出言,维系之意显目。
“本宫同皇贵妃论话,何有你插嘴的的份?”
她回怼道,眸目间,寒意渐起。
“他是本宫殿中之人,饶是失了规矩,也当由本宫处置。”
“妹妹此言,倒显僭越。”
落笙出言提醒,袒护之意十足。
“姐姐当真喜偏私。”
她轻言,侧眸,主动对上落笙的眸子。
笑意尤显,毫无恼意,似不以为意。
“林贵人之事,当以宫规论处。”
“禁足。”
她淡然出言,就事论事,毫不掺私。
口吻淡漠,是以公事公办之态,全无私意。
“林贵人入宫尚浅,若眼下禁足,当是宫途无望,再难承恩。”
“罚其禁足,未免过重。”
“遑论事因未定,怎可随意处置?”
落笙直言道,有意替其辨言。
“姐姐当比妹妹更明了禁足的实意。”
“此言过于护短、徇私!”
她直言不讳,侧眸视向高位之人。
“……”
落笙闻之,一时无言以对。
“宫规有言,凡生异、长言者,无关乎身份、恩泽,皆处以禁足之刑。”
“其一,为秉持宫正,无私之嫌。”
“其二,为止风言,维系后宫安定。”
“其三,佑及人命,庇下无辜。”
“事闭,言止,足解。”
“此刑,是谓小惩大诫。”
“以儆效尤。”
她一字一顿开口,定定望向高位之人。
“姐姐若是对此生疏。”
“妹妹身残志坚,大可替姐姐摘抄一份宫规,亲手送到姐姐手上,供姐姐观阅、回味。”
“姐姐意下如何?”
她笑问,眸眼微眯,闪过一丝精光。
神情稍滞,浮现出些微怜悯之色。
“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
“只妹妹眼下身重,不好劳烦妹妹。”
闻其言举,落笙婉言推拒。
面色尤缓,心绪深重。
“多谢姐姐体恤。”
她敛下淡笑,欠身行礼。
不时,离去。
林贵人经此禁足,囊括状告的后妃,以起谣之名,一同禁足。
宫中流言,以缓慢之势退散。
杀鸡儆猴之举,效用显着。
深宫嫔妃自觉安分守己,日日晨昏定省。
深宫静下,落得片刻安宁。
入夜,她迈入寝殿,解下发髻,钗饰、锦冠。
透过铜镜,暗自神伤。
不时,瞧见小宫侍燃香的举动,出言阻下。
“近日胎象不稳,安神香,便不点了。”
她轻柔额角,轻声道,声嗓略显沙哑。
小宫侍踌躇良久,终未出言。
“是。”
听令搁下香粉,合上香炉。
俯身行礼,迈离殿中,回身合上殿门。
她透过铜镜,望向殿门,目光未有半分偏移。
良久,收回眸光,起身步向殿门。
深夜,床笫间,她睡意深沉,丝毫未留意殿外的响动。
不时,响动停下。
人影坐于阶前,眸目极深。
良久,轻叹口气。
天渐明,人影起身离去,身形渐行渐远。
不日,圈足解禁,林贵人与状告后妃,一同解足。
一番梳洗、上妆,两人一前一后迈入皇贵妃殿中,行礼谢恩。
翌日,林贵人告病,未近前侍奉。
皇贵妃闻之,差人前去慰问。
许是顾及先前之事,本是好意恩赏,不想,累及林贵人禁足。
皇贵妃愧责,再未赐下赏赐。
差人行往探病时,只吩咐宫侍,送去些微礼品、点心,此后,再无其他。
林贵人一连七八日,皆是缠绵病榻之态,侍奉之举由此止下。
皇贵妃闻之,未生闲言,只关候林贵人病况,连连遣人探病林贵人。
不时,林贵人转安。
照例入殿伺候,皇贵妃瞧着林贵人的病态,免了林贵人的侍奉之举。
林贵人蓦然跪地,磕头谢恩。
不多时,携侍从迈离殿中。
此后,除却请安,林贵人再未登殿。
闻之,时时出入正阳宫。
不日,宫中无端事起。
后妃接二连三登门,状告林贵人生事,更是证据确凿,无以诡辩。
皇贵妃闻之证言,无敢替其辩言,只得将人禁足,以此平息事态、风言。
林贵人不甘禁足,主动讨要了杖刑。
皇贵妃见其态度强硬,无声应允。
顾及林贵人身况,与稀薄情意,赐了轻杖。
禁足之刑,因而换成轻杖之刑。
不时,林初星登门请安,行刑之时,堪堪迈入宫门。
她倚在宫门处,打量庭院之景,尤为赏心悦目,不禁露笑。
“满意了?”
不时,一道低浅之声,没入耳中。
“今日之举,又非我胁迫她所为!”
“既无关,又何谈满意?”
“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也并非全无道理。”
她嗤笑一声,不再出声搭话。
刑停,方离去。
途经庭院之时,堪堪与起身步离的林贵人,擦肩而过。
觉察林贵人的怔意,与晦暗的眸目 她并未停步,径直迈入殿中。
只眸间,闪过些莫狠意,转瞬即逝。
饶是一身病态,林贵人也全无歇停,日日登临正阳宫。
以学规矩为由,留在皇后身侧。
后宫闻言,无不讽她奴颜媚骨,趋炎附势。
明面乖顺,暗地深沉。
妄图以卑劣手段,攀龙附凤。
林贵人对此不以为意,一心谦卑、恭谨,事事周到。
不久,宫中盛传。
林贵人家族倾颓,林家无端抄没,林大人夫妇关押入狱。
事起半日,林贵人踏足正阳宫。
于宫门处,跪求皇后施以援手,同陛下谏言。
伴随话落,额头重重磕落在地。
皇后以后宫不可干政为由,将人拦在宫外,闭门不见。
彼时,正阳宫殿内。
尹悠吟位居案前,面色微凝,眉眼忧郁。
不时抬眼,凝视宫门处的异动。
见人长跪不起,兀自磕头,不禁叹气。
并非她心狠,见死不救。
景国,近些年来,战事复起,安定又不复存在。
母后不时传信而来,问她可安好。
她同母后言,一切安好,极为顺遂,只些微苦累。
转而止下家长里短,问询景国与兄长近况。
每每询及,母后皆是一言难尽之状。
以落笔极重的安字,一笔带过。
触及浸透纸张的字迹,她当即明了。
母后心疼她,刻意瞒下景国之事,她何尝不知。
只除了心疼天各一方的母兄,再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