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消息初时只是贴着湖面抚过的微风,一圈圈涟漪往外荡开,而后才撞入大海化为滔天巨浪。
迫不及待地将燃烧了太久的火焰彻底浇灭。
将整个霍格沃茨,乃至整个魔法界,从漫长的噩梦中唤醒。
莉丽丝的记忆就停留在最后一刻湮灭的光团,她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如果不是庞弗雷夫人坚称她只是魔力耗尽导致的脱力沉睡,并将来来往往的大量访客赶走。
她可能还不能睡得这么踏实——就仿佛从来没有过这样酣畅淋漓地睡个彻底过。
想想吧,里面还包括了各个报社的记者,谁也别想小看想获得第一手消息的打工人。
在伏地魔彻底被打败的一个月里,好像这几个月的恐慌只是漫长时光中的一刹那,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十几年前的牺牲、离散、天人两隔都是切实存在的。
只好在先人能以另一种方式目睹这一切,而生者还有更漫长的日子,去探索一个活在阳光底下的世界。
唯一变了的,便是阿统彻底不见了。
莉丽丝迷迷瞪瞪地睁着眼,从床上将自己拔起来,顶着一头蓬乱的卷发坐了许久。
今天也一样,听不见那个熟悉又聒噪的声音。
“不听话......”莉丽丝捂着脸,觉得身体的某一处空落落的,“已经不是新手统了,怎么还是这样笨呢?”
阿统在最后关头用尽了自己所能调动的一切力量,将莉丽丝即将消散的灵魂和肉体,从毁灭性的爆炸中强行凝聚。
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那个深坑里,只留下了一小块类似白色晶石的东西,和一个昏迷的莉丽丝。
它好像是一个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孩,乱七八糟地汲取了人类的情感,就要一下子做出可能连它自己也理解不了的事情——刚刚理解了什么是“朋友”,便要以最轰烈的形式来证明他们之间的羁绊。
“嗯,你说?”通话仪滴滴响起——是啊,它甚至连留给她的那些道具都一概没有收回。
当年又怎么会知道,一个学习系统能办到这么大的事?
“你快来吧——老地方,德拉科今天的发言要开始直播了。”罗尔夫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这就来!”
所谓的老地方,实际只是霍格沃茨那个已经彻底来去自如的厨房罢了。
莉丽丝在苏醒之后,本来已经决定要支付霍格沃茨所有的修复重建费用——反正她作为最大的纳税大户,也不差这些了不是?
只不过这个工作被截了胡。
“啧,这家伙还挺有派头的。”罗恩笑嘻嘻地给赫敏剥着莉丽丝做料理余下的烤香松子,“说实话,莉丝——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你在料理里面放了什么,这门学问还有什么秘籍吗?”
“你做的总是不一样。”
莉丽丝笑着不说话。
呆瓜好友见状也不说什么,拉着罗尔夫就开始指指点点,留下赫敏和她面前一整盘满满当当的松子发呆:“他还穿了西装!——谁见过他穿西装呢?”
哈利两只手都紧紧攥着莉丽丝的,只能抽出他唯一有空的鼻子,发出一个有力的冷哼。
“我还欠他一回——”这种感觉太不好了,“但马尔福这事办得不错。”
莉丽丝软软地靠在身边人的肩上,认真打量了光幕里的金发男孩,止不住地笑。
对,这回穿上西装,还是为了家人——只不过再不是被迫成为大人了。
“——这是我作为霍格沃茨斯莱特林学院一员的责任,也是马尔福家族的责任。”德拉科脸色冷峻却眼神坚定,“我希望这笔费用能让霍格沃茨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昔日的荣光,增加更多全新的设施——也希望它能成为我家族新生的起点。”
战后,马尔福家族当然面临着严峻的审判。
和其他锤的不能再锤的食死徒不同,卢修斯和纳西莎因为在战争中被莱尔先生接应着离开了战场,没有真正对霍格沃茨和学生们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阿兹卡班的牢狱之灾倒是免了,但仍被判处巨额罚款和社区服务,并被剥夺了部分祖产和光鲜亮丽的麻瓜头衔——铁血代理部长怎么会手软呢?
但德拉科却在此站了出来,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举动。
他主动向魔法部提出,将自己这些年为莉丽丝开疆拓土、合理经营所得的全部积蓄,以及马尔福庄园余下大部分的流动资产,捐献给霍格沃茨的重建基金。
这笔资金,甚至比莉丽丝原本规划的霍格沃茨重建预算的两倍还要多。
这会儿大家才知道莉丽丝到底是怎么打入那些老牌家族的——甚至魔法部的商业与财政部长公开声明,德拉科·马尔福先生对古灵阁政策改革有着极高贡献,呼吁为功臣网开一面的时候。
谁也不知道卢修斯和纳西莎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珀西说,老马尔福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罗恩的内部消息很灵通,“他妈妈倒是不算惊讶,只是哭了很长时间。”
是了,现在大家都开始逐渐称呼站在明处的德拉科为马尔福先生了。
那么卢修斯显然就成了老马尔福。
“说得不错。”莉丽丝带头鼓了掌。
“是啊......说得不错。”哈利撇撇嘴,声音有些沙哑,只是他根本没在听。
他侧过脸亲了亲莉丽丝的发顶,低头嗅了嗅她发间淡淡的香气,似乎这样就能把她牢牢地留住,不让她再像那日一样随时可能消散。
天上掉下来的珍宝会被收回去吗?
他不敢想。
刚打算隐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就蓦地撞上了一汪他毕生沉溺的深泉。
有那么一个恍惚,他生出一种不该有的窃喜来:他一定是不知道多少个世界里,运气最好的哈利·波特。
怎么用话语来形容呢?
说不出口的,绝对说不出口。
他只记得对角巷的某个转角、斯卡曼德庄园木质家具的气味、黑湖的月光......
和手心的热。
眼前有些被烤物香气熏得有些涩,又觉得自己看见了当年抱着一大摞书的那个小小身影——小小的仓鼠和眼前松子馅饼堪称绝配。
“怎么啦?”
“没什么——我想,那件一直没能告诉你的重要事情,这会儿应该有空讲了。”
话到嘴边却被一颗莫名甜得发齁的松子堵了回去。
“不着急,哈利。”那张笑脸一如既往,和过去每一次撞入梦里的月光、湖边、酒香、馅饼、奶油一样,“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
秘籍?
哪有什么秘籍——只不过是拆得细细密密,被反复蒸腾、浓缩的爱意常在罢了。